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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 点亮生活 』
陈河,原名陈小卫,生于浙江温州,年轻时当过兵。1994年出国,在阿尔巴尼亚经营药品生意。1999年移民加拿大,定居多伦多。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说《黑白电影里的城市》《夜巡》等,长篇小说《红白黑》《沙捞越战事》《布偶》等,曾获第一届郁达夫小说奖、《人民文学》中篇小说奖等奖项。
《甲骨时光》
陈河/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 2016年9月版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甲骨文专家杨鸣条受傅斯年所托来到安阳调查殷墟的情况。他抵达安阳之后,发现这里是一个布满历史雾障的迷宫,充满梦幻、欲望、阴谋和暴力。接着,他遇见了一连串的人物:伪刻高手蓝保光、骑白马的加拿大牧师明义士、日本人青木等,所有人的活动都和地下埋藏的甲骨有着密切联系。此后的十几年,杨鸣条在安阳遭遇到一连串神奇的事件,最终凭借灵异感应和天才的推算找到了商朝的甲骨典籍宝库……
精彩选读
《甲骨时光》
1
从下午起,天色变得阴郁,彤云密布,北风怒 ,一副下大雪的样子。杨鸣条坐在四合院东侧客房内望着窗外越来越阴沉的天空,心里开始有点焦急起来。下午四点光景,天变得很黑了,雪气越来越重,有几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杨树上呱呱叫着。杨鸣条听得院子外面的街路上有马车接近的声音,还听到了赶车人勒马的吆喝。须臾,他看见了院门打开,一个戴着黑呢礼帽穿着棉袍的人走了进来。这人就是这四合院的主人傅斯年,刚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下班。他没有回院子西侧自己房间,而是径直先去敲了杨鸣条住的客房的门。
“彦堂兄,大雪将至,行路不便。我看你去安阳的日程是否改后几天吧?”傅斯年进屋后脱下棉袍,点上了烟斗,对着杨鸣条说。
“孟真兄,我看不必改期。下雪对火车出行影响不大。即使大雪封了路,我就在车上等几时也不要紧,北方人还怕什么雪的。”杨鸣条说。
“彦堂兄不畏风雪,那就最好了。”傅斯年说着从公事包里拿出一袋子银元放在桌上,“这里是一百银元,从丁文江那里化缘来的考察经费。这老兄到了最后时刻才把钱交给我。钱不多,你先凑合着用吧。”
“孟真兄放心,这钱够用了。我会尽量节省,把钱用到刀刃上。”杨鸣条说。
“那最好不过。兄弟先休息,用膳之后早点睡觉。明天一早我来送你。”傅斯年说着,起身告辞了。
殷墟出土的甲骨文
2
这个晚上,杨鸣条早早熄了灯上床躺着,可是怎么也睡不着觉。他是在一周之前被傅斯年一封加急电 从河南南阳召到了北京。傅斯年没让他住旅店,而是住到了他自己的寓所里。他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让杨鸣条去做,所以要和杨鸣条说很多的话。杨鸣条急急忙忙从河南南阳赶到北京的第二天晚上,傅斯年带他去参加了北京外交使团一个隆重的招待会。
这是一九二八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位于北京东交民巷的瑞典公使官邸里面灯火通明,透过精致的巴洛克式花窗有耀眼的灯光照射向外面的夜色。官邸的外面摆着很多辆早期的轿车,还有一长排马拉的厢式包车,车夫缩着脑袋在冷风中等候着。那从蒙古方向吹来的西北风里夹着沙尘和冷气,路边高大的杨树在风中摇晃着。
这一天因瑞典王储来中国访问,官邸正举行一个盛大的招待晚会。在上百个宾客中,洋人占了大半,有各国外交使节、专家学者和各种各样的冒险家。二十多个中国宾客里,一半是官员,一半是学者。学者里面有胡适、丁文江、傅斯年、梁思永、陈寅恪诸位名人,还有被傅斯年带进来的杨鸣条。这些中国学者大都是早年的留洋学生,他们在国外学到了西方的先进知识,同时也知道了西方的丑陋之处。但是杨鸣条却是个从来没有出过国的河南乡下人,几天之前还在河南南阳初等师范学校教书。他那套长衫的里子已经破了,夹层里可能有跳蚤,长筒棉裤里面还没有穿内裤。他的个子中等,额门又高又宽,不戴眼镜,眼神的光芒是内敛的,眯成一条线。而这个时候,他因为没有睡好觉眼睛里带着红丝。他能够阅读艰深的英文著作,却不会听和说任何一门外语。他和在场的中国学者站在一起,但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可以自由和外国人交谈,所以他显得有些局促。
欢迎瑞典王储的招待会上,除了王储本人,另一个重要人物是当时在中国十分受欢迎的安特生博士,他几乎和王储本人一样地受到了客人的尊敬。这是一个有着农民肤色和智者眼睛的瑞典人,常年在野外的行动使他有着很健壮的身体。他在辛亥革命成功之后的当年来到了中国。那个时候中国的当政者已经知道了国家矿藏的重要性,准备要以国家的力量来查明矿藏资源。但调查国土矿产资源靠中国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完成的,所以决定从西方聘请专门的矿藏顾问。消息外传之后,当时所有在中国有治外法权的大国都力图把他们的科学家派到中国,以便获取中国矿藏资源特别是煤矿和铁矿资源的分布情 。那些曾经火烧过清朝皇家园林的列强竞争得非常厉害,但中国政府这回决定不从他们中间选择专业顾问,而是任用了瑞典人安特生。瑞典那时被认为是欧洲少数几个没有帝国主义野心的国家之一,事实上也是如此。给中国政府提出这个选择建议的是当时的中国国家地质调查局局长丁文江博士。
3
安特生来到中国之后,很快在中原一带山脉找到了大量的赤铁矿,这些铁矿后来成了中国早期工业“汉阳造”的机器和武器的主要原料。但是,安特生不是一个兴趣单一的专家,他知识渊博,旅行时会关注周围的环境和地理。他在中国很快有了一系列重要的地质和考古发现,最为出名的是一九二一年在河南仰韶发现了彩陶。那是他在河南渑池县寻找史前人类用过的石器时,在一个峡谷山洼里看见了一个夹带着红色磨光陶片的断层,因而发现了一个庞大的文化遗址。从此,这个叫仰韶的地方就成了中国史前文化的代名词。
今晚,借着欢迎王储的机会,安特生要公布又一件惊世的发现。那是他在北京以南周口店的工作成果,很多年以前他在那里找到了许多带泥土的碎骨化石,他一直怀疑这是一种远古猿人的骨头化石。经过一段时间有计划的发掘,他的同事——加拿大人类学学者步达生终于找到了几颗荷谟形牙齿,证实这是一个新的人种,类名为北京人。
杨鸣条听得背后流汗,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重大的发现都是外国人在中国完成的?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对于中国人来说,那些死人骨头从来都是些不吉祥的物质,谁会像这些外国人一样把一个古人的牙齿像珍宝一样反复把玩呢。他记得小时候,只有那些胆大的孩子把古墓中的头骨用绳子穿起来在地上拖,而且都以为是和尚的头骨,因为脑壳上没有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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