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嘈杂的霓虹掩映下，白芷孤身一人走在市内烟火气最重的酒吧街上。
两边的店里不时传来驻唱歌手声嘶力竭的演唱声，有熟客捧的幸运儿能获得一阵七零八落的掌声和百八十块的打赏。
大多数则是无人问津，但他们依然音量不减，笑容也不减。
这条街刚进去全是闹吧，想要安静喝酒的来客需要往巷子里面走走。
白芷在巷子深处兜兜转转，循着脑中背熟的地图，来到一家异常低调的酒吧门前。
整个酒吧装潢成中世纪风格，外表上看不见一砖一瓦，墙体乍一看全由木头制成，当然实际是贴上了特殊加工的墙纸。
阴暗中，椭圆形的窗户透出暗黄色的光，显得有些阴森。
唯一的入口是一扇窄窄的门，门上挂着一面破旧的竖排招牌，上面依稀写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大写英文字母。
白芷眯起眼去看，磕磕绊绊地念道：
“T-A-R-O-T，Tarot？”白芷英语一般，这单词总觉得见过，又说不出口。
说来奇怪，这酒吧虽然在整个酒吧街的区域内，但来往的行人少得可怜，仅仅偶尔路过几对低声私语的野鸳鸯。
白芷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收腰短袖，下身则是一条黑色紧身裤，看起来依旧迷人，却略有些不搭。若是照以前的喜好，她一定会选白色裙装。
此刻四下无人，她把手按在门上，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
“铃铃铃。”门上的风铃声清脆悦耳，紧接着是热切的招呼声：“您好，请问小姐几位？”
“一位。”
“……这位小姐是本店的贵宾呢。”英俊的侍应生仔细地看了白芷一会，露出灿烂的微笑，“您的座位在里面，请跟我来。”
白芷跟着他向店里走去，与外观不同，里面简直别有洞天。
空间虽然很大，但整体的氛围十分阴暗，室内的照明仅靠每张桌上的蜡烛和墙上的壁灯。
桌与桌之间空当很大，这样设计使客人的独立空间得到了最优保证，也让室内变得更加冷清。
桌边的客人们坐得很散，由于室内很暗，白芷只能透过昏黄的烛光才能看到他们的脸。
室内安静得出奇，虽然跟普通静吧一样也有舒缓的音乐做背景，但却听不到讲话声。客人们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时不时默默举起酒杯浅酌一口。
随着侍应生带白芷走过，他们的目光直勾勾地投向白芷背后。
那些目光犹如实质，白芷感觉背后传来一阵凉意，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抱紧双臂，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侍应生把白芷带到吧台，一个穿着白衬衣打着黑领结的老人正在娴熟地调酒，见到白芷坐下，老人微笑道：“小姐，喝点什么？”
“随便，随便来点什么就行。”白芷督了一眼酒柜旁边的罗马时钟，距离午夜十二时还有十五分钟。
老人看了白芷一眼，手上的酒具如穿花蝴蝶般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一杯蓝色的鸡尾酒摆在了白芷面前。
“这叫什么？”白芷的目光被酒液美妙的颜色所吸引，表面一层是清澈的湛蓝，越往底部颜色越深，好像沉入了幽深的海底。
“它没有名字，只是此刻为你诞生的一杯酒。”老人微微示意，白芷轻谢了一声，喝了一口。
好霸道……白芷微微皱眉，这杯酒的度数不低，基酒可能是伏特加，并不是白芷平时爱喝的类型。
此时调酒的老人淡淡说道：“不要在意他们。”
“他们？”白芷一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老人指的是其他客人，于是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
“他们只是在羡慕你。”
“羡慕？羡慕什么？”
“羡慕你的资格，游戏的资格。”
白芷的瞳孔骤然缩紧，猛地盯向老人。
三天前，她和羿晖在游戏中胜利，顺利地离开了游戏。在离开前两人分别得到一封信，羿晖的那封上面什么也没有写，而白芷的这封只有一个指令：
三天后的午夜，在某个地点参加“败者复活赛”。
随信还附上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注着这家酒吧的位置。
白芷上 一查， 上根本查不到这个位置有任何店铺。
包括白芷和羿晖从游戏中离开的地方，那是一家大型食品加工厂的后门。她和羿晖出来的时候，车间里的工人们没人多看他们俩一眼。
一直到他俩从工厂出来，这一路上，无论怎么搭话，没人跟他们说过一句话，没人有半点疑惑，尽管他们的衣服上沾着血。
这种无视背后细思极恐，白芷立刻绝了 警的心思，跟羿晖匆匆告别就老老实实回了家。
临别时羿晖跟她说，想要陪她参加三天后的游戏，白芷婉言谢绝了。
羿晖是这个游戏中为数不多的能称之为“善良”的人，白芷并不想连累他。
白芷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在屋里，第一天她疯狂地睡了一整天，连饭都不想吃……
第二天她把喜欢吃的所有食物都尝了一遍，当然是点外卖。
最后一天，她花半天时间写了两封信，然后精心打扮一番就出了门，朝游戏地点进发。
这三天时间，白芷没跟任何人联系过。她不是没想过 警，但想想游戏设计者不经意展示出的深不可测的背景，她顿时感到一阵悲凉。
她充其量算是个微博只有几万粉的十三线明星，而且早就过气了，就算发声也只会被当做想翻红的小丑，有多少人会真正关注这件事呢？
继续参加游戏也许还能活下去，现在放弃一定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甚至可能连累家人和朋友。
那张信上虽然一句威胁的话也没写，但没有这个必要，威胁早已潜移默化地深入白芷心中。
白芷没有其他选择。
“您是游戏的设计者么？”白芷镇定心神，朝老人问道。
“呵呵，小姐太高看我了。”老人绅士般地一笑，说道，“我并不是设计者也不是参与者，只是略微知晓一些关于游戏的事情。”
白芷想喝口酒缓解紧张，但杯到嘴边却犹豫了片刻。
老人并不介意白芷的反应，亲切地说道：“酒只会让你放松，孩子，放心喝吧。这游戏在你眼里可能是恐怖的，残酷的，但在有些人眼里，却是求之不得的良机。”
“哪怕输了就会死？”
“是的。”老人平静地看着白芷，“这世界上走投无路的人有很多很多，游戏虽然苛刻，但胜利之后的回 丰厚得难以想象……值得普通人拿命赌。”
“可我没有走投无路呀，我赢了也没有什么回 呀。”
“嘿嘿嘿，别着急，不要急于寻求答案，那种答案往往不可信。”
老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只能说，你被选上可能有理由，也可能没有理由，一切都是胜利者的选择。”
“……”
“还有最后几分钟，你可能想要独处一会儿，原谅我在此失陪了，祝你游戏顺利，美丽的小姐。”说完老人微微鞠躬，像个绅士一样退下了。
白芷猛灌了一口酒，忍住喉咙里火辣辣的气味，她掏出手机拨给了自己的闺蜜兼经纪人。
“喂？喂？白芷，白芷是你么？！”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正是徐佳佳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佳，佳佳……”白芷嗫喏地叫出好友的名字，鼻子突然一酸，她拼命压抑住想哭的冲动。
游戏即将开始，她不能让自己变脆弱。
“你到底去哪了？我找你都快找疯了你知道吗？！”
徐佳佳喊得快破音了，“要不是我拦着，你爸妈都要 警了！”
“谢谢。”
徐佳佳丝毫不理，恨铁不成钢地大声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又去找樊悦航了？找了这么久都没消息，你还没想清楚嘛？
“他已经跟你没关系了，白芷，他已经是过去式了。你还要因为这种男人放弃你的事业么？
“公司已经很难了，我前两天好不容易给你揽的两个通告你都……”
“佳佳，你先听我说。”
电话那边沉默下来，片刻后道：“芷儿，你怎么了？”
“你去我家，我前两天回去过。床垫底下有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父母的，一封是给你的，你看了就能明白。”
“你别这样，芷儿，你这样就像在交待遗言，你现在到底在哪？”
“佳佳，别来找我，工作的事……对不起了，谢谢你，还有我父母，麻烦你了……记着，千万不要来找我！”
“芷儿——”
白芷右手按下挂机键，左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她趴在吧台上，身体像筛糠般颤抖，无声地宣泄着自己的害怕和痛苦。
良久，手机屏幕早已一片漆黑，伴随着古朴的 时声，罗马钟的时针、分针和秒针重合在一起。
午夜来临。
2
“就在这里。”调酒老人伸手朝面前的黑门一引，十分诚恳地说道，“愿不久之后还能为您调酒。”
这黑门白芷再熟悉不过，游戏中她已经见过多次，它就藏在吧台旁边隐秘的角落，不起眼到你稍一走神就会忽略掉。
白芷未发一言，推门而入。
门后是一段漫长的甬道，看样子是通向地底的，因为白芷感觉一直在走下坡。
甬道边底部有微弱的灯光，整个通道黑黢黢的，只能听见白芷脚步的回声，走的时间长了甚至会有种迷失感。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就在白芷心悸得快受不了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扇门。
她几乎像是逃难一样闯了进去，在进入光线充足的房间后，她顿时感觉心安了不少。
房间并没往常那么大，仅有一个客厅大小，房间正中心有一张圆桌，桌子四个方向各放着一把椅子。
除了白芷这边的这把，其他三把椅子上都坐着人。
“最后是个姑娘呀，还挺漂亮的。”
坐在白芷左手边的是一个剃着平头的男人，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他翘着二郎腿，右手夹着一根雪茄，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斜眼打量着白芷。
“来来，妹妹，就等你了。”
右手边坐着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人，年龄看上去比白芷大不少，但是妆容和打扮都很像年轻人。女人看起来非常热情，笑着朝白芷不停招手。
“哦……”白芷应了一声，朝三人略微欠身，然后走到空着的座位坐下。
“大家都来齐了，要不我们都简短地介绍一下自己吧，省得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称呼。”白芷右手边的女人从容地破冰，感觉十分娴熟。
“有这个必要么？一会儿就要你死我活，现在还打好关系？没必要吧。”白芷左手边的男人吐出一口烟气，颇有些傲慢地说道。
“抱歉抱歉，职业习惯了，但只是个名字嘛，说说又不会死。”
这女人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眯眯的，还盯着对面男人的眼睛，男人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那就从我先开始吧，我叫周小燕，在一家公司做人事方面的工作。叫我小燕姐或是燕子都行，各位一会儿多多照应啊。”
不得不说，周小燕给白芷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错，和蔼可亲，说话的声音也好听，能想象出她面试应聘者时的样子。
白芷跟着自我介绍道：“我叫白芷，做过两年演员，现在算是个艺人。”
“哟，还是个小演员呢。”旁边的男人弹了下烟灰，侵略性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盯着白芷的敏感部位，惹得白芷一阵恶寒。
看到白芷侧过身，他无所谓地笑笑，说道：“本人梁宗塘，祖辈三代都是做航运的，也算是有点小钱吧，。
“这位白小姐，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你形象不错，我可以投资给你拍个电影什么的……”
“梁先生，等我们活着从这里出去再说吧。”白芷强扯了个微笑回道。
“哼，说的也是。”梁宗塘倒没继续纠缠，又开始抽他的雪茄。
随后，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最后一个人的身上，那是一个穿着有些邋遢的年轻男人，年龄跟白芷相仿。
他带着一副方框眼镜，穿着白色的长袖T恤，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苟。他从白芷来以后就一言不发，好似其他三人之间的谈话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这帅哥一直都没说话呢，看来有点害羞哈。”周小燕打破沉默，转头冲着那男人问道，“帅哥，跟我们说一下你的名字好么？”
看到其他三人的目光，那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张开嘴轻声说道：
“夏……凛。”
短短两个字，他说得十分艰难，语调也有些奇怪。
白芷意识到，这男人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能是语言沟通方面的障碍。周小燕也意识到这点，没有继续追问，只有梁宗塘嗤笑一声。
“欢迎各位来到败者复活赛！本次为大家设计的游戏十分有趣，各位要不要猜一下呢？”
广播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吓了白芷一跳，梁宗塘不屑道：“装神弄鬼，赶紧开始吧。”
梁宗塘的话音刚落，场内立刻起了变化。
四人周围突然升起一排排的玻璃壁，将四人分隔开，玻璃壁在四人头顶上封闭，瞬间形成了四间玻璃牢房。
白芷惊讶地站起来，用手抚摸眼前的玻璃，那玻璃很厚，敲打上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白芷抬头看，幸好顶部的那块玻璃上留有透气孔，否则他们会被活活憋死。
“一开始就把我们关起来了呢。”周小燕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变化，却没有慌乱的感觉。不仅是她，除白芷外的三人都没从座位上起来。
“今天给大家介绍的游戏是这个——”
随着广播声的停顿，四人围坐的圆桌中心处突然升起一个暗格，暗格上摆着一摞长方形的牌。牌背上的花纹繁杂而神秘，从远处看闪闪发亮。
“Tarot。”一直沉默的夏凛嘴里突然蹦出来这个单词。
白芷突然想起来酒吧门口的招牌，周小燕见白芷不解，解释道：“那是塔罗的英文。”
“下面开始介绍规则，请注意——”
四人面前的玻璃壁上突然浮现出文字和图像，辅助性地对应着广播的讲解：
“各位眼前摆放着的是塔罗牌中的22张大阿卡那牌，每张牌都有对应的编 ，编 从0到21，也代表着每张牌的‘分值’。
“每张牌都对应着特殊效果，玩家每轮可使用一次牌的效果，但使用过效果的牌将进入废牌区，无法计入分值。
“”每位玩家每轮有一次抽牌机会，抽牌次序为顺时针。
“胜利条件为当玩家所有手牌的分值总和大于等于50，并向所有人展示，即视为游戏胜利。”
“50？这个条件好像还可以。”白芷手托着下巴说道。
“嗯？为什么？”周小燕一愣。
“嗯……这22张牌的总分值是……等差数列前n项和……是231对吧，我们有四个人，平均分的话每人都能超过50分吧。”
旁边传来一声不屑的鼻音。
“梁总，有什么高见？”周小燕大方地朝着梁宗塘问道。
“平均？开什么玩笑？”梁宗塘冷笑着说道，“这游戏会这么好心？女人，你不是新人了吧。说这么幼稚的话，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鬼点子多。”
“我……”白芷一时语塞。
“对了，忘了通知各位，本轮游戏的最大通过率为50%，最早达成胜利条件的两人能走出这里……
“当然，也有可能你们全都死在这儿。好了，不多说了，大家开心地游戏吧！”
广播戛然而止，玻璃屏幕上的信息消失，四人面前被玻璃壁包裹进去的桌面突然掀起，露出一个崭新的平台。
平台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凹槽和一个类似ATM机插卡处的发牌口，玩家可以在那里使用牌的效果和抽取每轮的手牌。
“首先随机选择先手玩家。”
四人玻璃屏幕上的提示灯依次亮起，顺时针不断轮转，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梁宗塘面前停下。
“哈哈，妈祖娘娘保佑，老子先手！”梁宗塘大笑道。
白芷暗暗皱眉，如果按照顺时针顺序，每轮的顺序依次为梁宗塘、夏凛、周小燕，最后才是自己。
“唉，梁总真是好手气啊，小燕真是羡慕。”周小燕轻叹一声道。
“你想说什么？”梁宗塘笑容收敛，说道。
“您看呀，一共22张牌，我们四个人每轮抽一张牌，五轮过后就只剩两张了。第六轮我跟白芷妹妹都没牌抽，所以我才羡慕您呀。”
“你们抽不抽牌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别唧唧歪歪的，小心你的嘴！”
周小燕没吱声，又叹了口气。
游戏正式开始，第一轮：
梁宗塘从发牌口抽出第一张牌，脸色一下就黑了，他把牌往桌面上一扣，没好气道：“过！”
傻子都能看出他没抽到什么好牌，周小燕也识相地没去刺激他。
第二个是夏凛，他仅仅瞄了一眼牌，轻声道：
“过。”
“怎么啦各位？怎么都阴着脸？”周小燕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牌，然后露出一丝微笑道，“我也过。”
白芷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她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汗。
发牌区缓缓吐出一张牌，白芷慢慢地用手指触碰那张牌的背面，质地比看起来更硬，牌的边缘镶嵌着一圈闪闪发光的石头，难道是钻石？
白芷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缓缓翻转牌面，一点一点露出上面的文字……
【0愚人】：跳过使用者的抽牌阶段。
不仅分值为0，效果还是负面的，白芷感觉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她正想喊“过”的时候，旁边的周小燕突然道：
“哎呀，看各位第一轮运气都不太好的样子，不如重来吧。”说着她将手中的牌打了出去。
3
【9隐者】：每位玩家选择手牌中任意一张牌除外，该牌将不能用在本次游戏中。
四人中间的屏幕上显示出这么一行文字，显然是周小燕刚刚发动的效果。
每人手中只有一张牌，那就没有什么思考的空间，白芷不假思索地将那张“愚人”放进了废卡槽。
使用过的牌也会进入废卡槽，所以四人一下子都变得两手空空。
“还真是重来呀，不过你这女人总算做了件好事，我可不想把它留在手里。”
梁宗塘翻出手中的牌，那是【13死神】，效果也十分恐怖：
“得到此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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