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谢肴生平做得最熟练的三件事：给谢铮挑剧本，帮他反黑，还有替他付“分手费”。
“但你最好数数，这才一个月，你被拍到几次了？”谢肴气得牙痒痒，“你不找女朋友会死吗？”
谢铮根本不往心里去，“你怎么这么土啊哥，那不是女朋友，是女伴。”
谢肴不想听他胡扯，他觉得谢铮就是闲出屁了，才惹这么多事。
“哦对，你帮我找好助理没？”
一听这话谢肴就来气。
风芸辞职两年了，他才想起来找新助理。要求还挺多，什么男的不要，丑的不要，觊觎他的不要。
“我昨天面试了五个女孩，你不都见到了吗？”
谢铮坐在沙发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第一个太矮了，第二个不够白，第三个衣服太鲜艳……”
“谢铮……”谢肴打断他，“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风芸。”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谢铮脸色瞬间变了，“你能不提她吗，听见她我就来气。”
谢肴点点头，“行。”
他推过来一份节目合同。“你不是三天两头谈恋爱吗？最近有个很火的综艺，颜昕老师邀请你，我就替你答应了。”
谢铮头也不抬，“不去。”
“难道你还喜欢风芸？”
“开什么玩笑？”谢铮像被踩中尾巴一样，面目都开始扭曲，“不就是恋爱综艺吗，行，你别后悔。”
他拿着合同大步离开，自然也没注意到谢肴意味深长的眼神。
另一边，颜昕也给风芸发了邀请。
她和谢肴是好朋友，帮好朋友的弟弟追妻这件事，总归要花点心思的。
况且，谢铮这人也确实有热度。
花边新闻的头版，全年一半时间都是他，哪个小 红想火，拿出作品太难，直接傍上他，立马就能搭快车。
不过人家也确实有玩的资本。年纪轻轻的影帝，各种奖项大满贯，还长着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颜昕起初也担心过，会把风芸推进火坑。
但谢肴笑得很神秘，“这不可能，慢慢你就懂了。”
谢肴说得没错，颜昕第一次同时见到两人，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寻常的地方。
她事先没告诉两位主角搭档是谁。
风芸来得早，还给工作人员带了亲手做的小饼干。但她的笑容在看到谢铮的那一秒瞬间剥落。
谢铮也一样，他的脸越来越黑，“谁让你来的，你长本事了？我不录了，你也不准录这种节目。”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但身后的风芸纹丝不动。
她笑着安慰颜昕：“没事，别理他，我们继续。”
尽管笑容在颜昕看来，比哭还难看。
颜昕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没关系，我们节目可以换搭档的。”
走到门口的谢铮闻言，生生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颜昕拿支笔，开始在本子上勾勾画画，“我先要了解一下你能接受的尺度，拥抱行吗？”
风芸点头。
“牵手呢？”
女生愣了一下，继续点头。
“亲吻……”
就在这时，谢铮又大步走了回来，他径直拉住风芸的手，把她从位置上拽起来。
“你不是喜欢我哥吗？你为什么要来？”
风芸努力挣开他，“你有病吧。”
谢铮使的力气更大了，他一把将风芸扯进自己怀里。“不是要谈恋爱吗？好啊，我陪你谈。”
与男神两年后重逢，他开口第一句“恋爱吗？我陪你”。
他的手死死按在风芸腰后，“拥抱可以？”
然后掐着她的指节，“牵手可以？”
风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亲吻也可以？”谢铮的脸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颜昕见事态越来越严重，赶紧把风芸拉到身后。“哎，还没开始录呢，谢铮老师先去休息吧。”
2
谢铮满肚子火气回了休息室。
他万万想不到，风芸不告而别两年后，他们会在这种场合重逢。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自己，那她是不是也能和另一个人有说有笑，亲吻拥抱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谢铮恨不得立马拎着风芸的后颈，把她逮回去绑起来。
但谢铮毕竟是谢铮。他坐在沙发上平复了一会，意识到自己失态后，随即走出来跟颜昕和工作人员道歉。
一瞬间又变成了荧幕上风流得体的男人。
只不过对风芸依旧阴阳怪气，“你走了，我助理还真不好找。”
风芸不服输地跟他对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忍受你的喜怒无常。”
谢铮暴戾的表情果然一闪而过，他笑得更假了，“那怎么办，你还愿意回来吗？”
“呵。”风芸没理他，她要是知道搭档是这个疯子，颜昕就是开两倍的 酬她也不来。
谢铮自讨没趣，又看见每个工作人员手边都有个精致的小袋子，心里猜测是风芸做的甜点，就问她：“我的呢？”
风芸觉得有些好笑，她给谢铮当助理的时候，这人只会用自己辛苦做的糕点讨好其他女生，哪里真的尝过一口。
因此，她故意不把为搭档准备的那一份送给谢铮。
而是让他转送给谢肴，“我好久没见肴哥了，麻烦你带一下吧。”
谢铮咬牙切齿地接过来，“你真行，风芸。”
很快，颜昕把两人带进了录播室。确认他们不会甩手走人后，录了一段快问快答当预告。
和很多人一样，她也很好奇，风芸这一路走来，就跟爽文女主附体一样，之前怎么就屈才给谢铮当了助理呢？
要知道，告别谢铮后，风芸重新考了名校的研究生，之前的烘焙工作室也越做越大。
最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她披着马甲画的漫画，居然卖出了版权。
风芸的人生太高光，以至于有段时间全 都在刷“感谢谢铮炒鱿鱼之恩”。
但没人知道，当助理是风芸自愿的，离开也是。
颜昕的这个问题问出后，谢铮懒散地倚在座椅靠背上，和她一起等回答。
风芸的拳头缓缓攥紧，半天才开口说：“因为我亏欠他。”
谢铮有些得意，他就是要让风芸永远愧疚。
很少人知道，风芸和谢铮小时候就认识。那时谢铮钢琴弹得特别好，所有人都说，他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钢琴家。
但在一次恶作剧中，他伤着了骨头，从此彻底与“专业”两个字告别。
一群小孩怕摊上事，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风芸。
风芸也很内疚，她觉得自己毁了谢铮的一生。
尽管他长大后成了明星，一样有很多人喜欢，可那毕竟不是他最初的梦想了。
颜昕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剪成片花放上了《听见你的名字》官博。
又是一对匪夷所思的CP，万花丛中过的大明星和多才多艺的前助理。
观众们看了又看，别说，好像还真有点意思。
3
为了避免大家产生视觉疲劳，颜昕又换了新玩法。
她给两人安排了新家。
出于节目效果，也出于私心。
谢铮上了大巴，才发现过道里塞了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他以为是道具，手指搭在密码锁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
直到风芸一把扯过箱子，护在身前问：“你干吗动我东西？”
谢铮的手悬在半空，他舔了舔后槽牙，“你录个节目带这么大箱子干吗？金鸡再打扮也成不了凤凰。”
怕两人又吵起来，颜昕赶紧解释：“我在台本上写，自带生活用品入住，谢老师怕是看漏了吧？”
谢铮没答话。这句话他也看到了，只不过根本没往心里去。
恋爱综艺里什么事情不是做做样子，他没想到风芸这么当真，还跟搬家一样带东西。
这样一来，衬得两手空空的他无比尴尬。
“我以为那个房子是录制用的，晚上还是各回各家。”
风芸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就知道你不会住进去。”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留下，我还不乐意住了呢。
谢铮气笑了，那点心虚荡然无存，“我发现你是真不一样了。”
风芸扫了他一眼，“以前你是我老板，我对你言听计从。但现在……你要是玻璃心，还是趁早走吧。”
谢铮眯着眼瞧她，这是危险的信 ，风芸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点，却被谢铮捏着后颈猛然向前倒，直到两人近在咫尺。
“对，你不提醒我都忘了，你现在是我女朋友。”
他的脸上挂着完美的营业笑容，但风芸只觉得反感。谢铮这副神情，让她觉得自己与八卦新闻里每一个被他搂着的女生没有任何不同。
车子一路飞驰，很快停在了某个小区里。
节目组为他们准备的房子在一楼，为了不打扰两人，各个角落都装了摄像头，工作人员全部撤得远远的。
风芸进去后就开始整理东西，谢铮倚在门边，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半晌发出了一声轻笑，“真够人妻的。”
风芸脊背一僵，只当没听见。
谢铮在她身后噼里啪啦打字，让谢肴找人把他的生活用品也送过来。
但谢肴这人贱嗖嗖的，没找别人，自己开车过来了。
他也两年没见风芸了，当初稚嫩的小姑娘，如今眉宇间都多了一份淡定与从容。
谢肴走过来跟风芸拥抱，谢铮酸不溜秋地站在一边，看见他拎了一个巨大的食品袋。
“啊，肴哥你也太贴心了，你怎么知道我好久没吃家乡菜了！”风芸眼睛亮晶晶的。
谢尧笑着刮了刮她鼻尖，“我还能不知道你？”
谢铮心里更堵了。
但谢肴也没久留，他走后，风芸收拾着残局，手里还捏着他给的纸巾。
谢铮难得这么久都没有嬉皮笑脸，他点着桌角，明显不高兴了。“你就这么喜欢我哥？”
风芸茫然地抬头，就见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面上挂着满满的讥讽，“就算他不喜欢你，你还要往上贴？”
风芸气极，她怎么会认识这个神经病。
谢铮还想走近，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是不是有病？你不是总问我肴哥哪里好吗，我告诉你，至少他尊重我，至少他清清白白，不像你……”
女生顿了一下，然后壮士断腕般闭上了眼睛，“你不嫌自己脏吗？”
谢铮的嘴角缓缓僵住，风芸的讽刺力度可比他大多了。
这样撕破脸的场面并不好看，谢铮默念了好几遍，不要对女人动手。
然后抓起桌边的外套，夺门而去。
4
但他又不敢走太远，他怕风芸不安全。
晚上，谢铮缩在车里看台本，冻得哆哆嗦嗦。
颜昕让他给风芸当五天助理。节目组为了制造看点，还特地安排了打分制。
满分一百分，五天后，只有风芸给他打了及格分，节目才会继续录下去。
谢铮捏着那张打分表，心情很复杂。从来都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这回倒好，上个节目，直接摊了个祖宗。
但第二天，风芸根本没出现。她跟颜昕打了招呼，说身体不舒服，要调整一下。
谢铮在门口徘徊了好久，直到跟在身后的妹子也烦了，她架着摄像机擦着汗，“谢老师，你好像犯了错不敢回家的渣男哦。”
谢铮一记眼刀飞来，小妹妹又悻悻缩了缩脖子。
但下一秒，门从里面打开了。
风芸出来扔垃圾，淡淡瞥了谢铮一眼，转过头走了，门却没关。
谢铮飞速走进去。
房间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风芸的东西散放在各个角落，倒真有了几分家的感觉。
阴阳怪气一级学者谢铮站在客厅，最终也没能将嘲讽的话说出口。
这要真是他的家该多好。
风芸拿着抹布从房间出来，看了眼跟石雕一样的谢铮。“你要是愿意住这，就去开窗通风。不管我们看对方多不顺眼，既然签了合同收了钱，样子总归要做的。”
没防备被怼，谢铮冷笑着走进卧室。窗台柜子上都一层水，明显刚被人擦过。
他重新走了出来，不管风芸愿不愿意，径直把她按到了沙发上，“我们聊聊。”
风芸没什么表情，她点点头。
“两年前为什么要走？”谢铮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风芸忽然露出自嘲的笑。
“是你说的，要是有歪心思，就赶紧滚蛋。”
谢铮的心里一阵绞痛，他们都忘不掉那一晚。
那时他喝得醉醺醺的，逼问风芸是不是喜欢谢肴，他的心里早有答案，风芸又沉默着不回答，就被他一把掐住下颌。
一个带着醉意的吻印了过来，风芸僵住了。
但谢铮却笑了，他指着外面等候的女伴，“看啊，你们没什么不同，喜欢我哥，你觉得你配吗？”
这样的侮辱太难堪，回答他的是响亮的一巴掌。
往事重提，两人神色各异。
风芸重新起身，她一句话也没说，默默走进卧室铺床。
谢铮也没了平时的威风，他进了隔壁房间，有样学样，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准备床上用品。
风芸出来拿加湿器，看出了他的窘迫。她知道谢铮有洁癖，他绝不可能躺在白花花的床垫上面睡觉。
风芸从自己的房间抱来一床棉被，帮他铺在床垫上。
“这是我刚晒过的，我还有一套三件套，只用过一次，来时刚洗干净，你要是不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风芸有些诧异，她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太正常，要么就是谢铮不太正常。
“我就用一晚，钱按酒店的价格给你。”谢铮说得理所当然。
风芸的眼神瞬间凉下来，“随你。”
5
晚上，谢铮静静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
风芸的床单香香的，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以至于周身都被包裹着，不由自主就产生了一些旖旎的想法。
谢铮没跟任何人说过，风芸离开后，他找过一位调香师。可是，不管他怎么跟对方形容，那人都没能调出令他满意的气味。
谢铮还记得调香师给他发的邮件。
“同一种香，在不同的人身上，可能也会有不同的效果。你觉得那个味道特别，不一定是它本身特别，可能是你的身体、你的记忆对它进行了加工，对你而言，真正特别的是那个人吧。”
黑暗里，谢铮又想起这些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什么特别，明明是特别不识好歹，特别欠收拾。
他越想越烦，干脆把被子猛然一掀，盖过头顶。
再到早晨时，金贵的谢影帝便正式开启了打工模式。
风芸的烘焙工作室里，每个人的工牌都是她设计的。正面一张卡通相，背面是飘逸的手写体：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是人上人。
谢铮看了一眼，毫不隐藏嫌弃的眼神：“这也太土了。”
风芸手下的彩笔一顿，她冷冷睨了男人一眼，转头就在他的工牌上画了一只猪，又把背面的字改成“人下人”。
是的，工作室里所有人都是人上人，只有谢铮是人下人。
“哎，你几个意思……”
“跟我顶嘴，扣十分。”风芸得意地跑到摄像机前告状。
谢铮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点点头，“你行。”
他朝风芸勾勾手指，风芸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走，然后突然想起来：不对啊，我现在才是老板。
谢铮眼睁睁看着她一秒变脸，像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样，抬头走到自己面前，“怎么了，小谢？”
小谢？
谢铮差点破功。
还真是仗着有镜头，无法无天了。
他一把揪住风芸的卫衣带子，轻而易举把女生拽到自己跟前，然后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装模作样的，迟早把你弄哭。”
摄影大哥们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风芸手忙脚乱地推开谢铮，对着镜头喊道：“扣扣，扣他十分！”
“凭什么扣分啊？”谢铮故意问她，“打工人就不是人了？”
明显是挖坑让她跳，风芸要是回答了这个问题，节目播出时指不定要引起多大的口水战。
但她总不能对着镜头说，因为这人骚扰老板吧。
风芸咬牙切齿地瞪着谢铮，心里暗暗地想：等着瞧吧，看我不把你折腾掉一层皮！
于是，整整几天，风芸让谢铮干的全是最脏最累的活。
她要去超市买食材时，谢铮也插着兜跟在后面。
风芸故意丢给他一顶土了吧唧的帽子，还有工作室里买了一直没人用的防晒口罩。谢铮也不嫌弃，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节目还没播，风芸并不想被狗仔拍到，于是故意支走谢铮，让他去买保鲜膜。
但谢铮很少逛超市，茫无目的地瞎走，转头进了日常清洁的货架。
他又想起了风芸衣服上的味道，不是香水，难道是洗衣液？
于是谢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近，看四下无人，慢慢拧开了一个瓶盖。
不知过去多久，风芸所有东西都买完了，她站在约定的出口处，却怎么也等不到谢铮。
旁边的摄影师刚从里面出来，偷偷替她指了个方向。
风芸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得奇奇怪怪的男人趴在货架前，左手一瓶洗衣液，右手一盒留香珠。
嘴里还念叨着：“不是这个味……”
风芸偷偷敲着摄像机，“磨磨蹭蹭，再扣他十分。”
然后推了谢铮一把，“我让你买保鲜膜，你站洗衣液这里干什么？还一个个打开闻，你是要挑个最合适的喝吗？”
谢铮吓了一跳，风芸又皱着眉催他：“赶紧走啊。”
“嘿，你别蹬鼻子上脸。”
“扣十分，他又顶嘴。”
摄像老师超小声地提醒：“再扣就没了哦。”
但风芸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这才哪到哪儿啊。”
回去的路上，谢铮难得没说废话，他还在想着货架上的洗衣液。
都不对，没有一个味道是对的。
疾驰的小车开了一丝窗，风从外面涌进来，带起了风芸一缕头发。她歪着头闭目养神，没一点反应。
谢铮悄悄地移动手指，搭在了那缕柔软的发丝上。
6
风芸的烘焙工作室开在一所写字楼里。
下班坐电梯时，谢铮比风云高，正好看见她眼下有什么东西，于是一根手指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
“你这是什么啊，这么脏？”
冰凉的手指触摸上来，风芸的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她赶紧从背包里拿出镜子，但下一秒就想锤死谢铮。“这是眼影啊哥哥。”
谢铮眼神一变。
风芸很久没喊过他哥哥了，从中学开始，风芸就只喊他的名字，反倒是“肴哥，肴哥”叫得亲切。
但他的重点显然偏了，因为风芸又不理他了。
她气呼呼地合上镜子，背对着谢铮站着。
谢铮手贱，伸手戳她头上的丸子。“我记得你不是不爱化妆吗？”
“是你，你不让我化妆！”风芸一字一顿提醒他，“你说只有助理丑一点，才不会影响你的桃花运。”
谢铮哑口无言。
风芸又小声骂了句渣男。
谢铮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恐怕会成为《听见你的名字》开播以来，第一个因为与女嘉宾不合而提前结束录制的人。
晚上，谢铮开车载风芸回家，他故意没话找话：“你能别老扣我分吗，要不然节目播了我多没面子。”
可是风芸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半天冒出一句：“你不也想早点结束吗？就这样吧，省得我们天天吵架。”
谢铮所有的话瞬间梗在喉头。
他又开始不自觉地跟风芸赌气，“你知道就好。”
这回，后座彻底没了声音。
隔日，谢铮又跟着风芸来了烘焙工作室。
今天有个大订单需要外送，这种情况也不多，因为风芸的工作室有个原则，为了保证蛋糕最好的口感，不支持远距离外送。
顾客大多上门自提，只有住得近，工作人员才会送过去。
而且因为风芸自己就是个颜控，招的配送小哥一个比一个好看，慢慢的，这竟然也成了一个卖点。
这次的订单备注上，顾客就清清楚楚地写着：请安排你们最帅的员工替我配送哦。
风芸做好了蛋糕，招招手喊来一个男生，但男生笑嘻嘻地往后退，“谢老师还在这呢，我哪能是最帅的。”
风芸还没说话，谢铮的表情却多云转晴了。
他这人吃软不吃硬，最喜欢听别人夸他。于是，他向风芸要了工作服，背着配送箱就下了楼。
这回，风芸没给他戴那顶奇怪的帽子。
虽然知道一定会有工作人员跟着，风芸还是放心不下。她唾弃自己当了几年助理，当出了老妈子的毛病。
刚才那个男生看她坐立难安，笑得更开心了，“快去追啊，要不然来不及了。”
风芸瞪了他一眼，转头拿起了车钥匙。
她就猜到谢铮会遇到麻烦，这人还没刚走出写字楼，就被几个妹子拦住了。
“你是不是谢铮啊，能跟你合个影吗？”
眼见他要摘口罩，风芸飞快拔了车钥匙，跑过去拦在他面前。“你们认错了。”然后拉着他一路小跑回了车上。
谢铮气定神闲地坐在副驾驶，“你给我当助理，比我给你当员工得心应手多了。”
风芸打着方向盘快速驶离这里，就当没听懂他的内涵。
订蛋糕的顾客住在一栋小别墅，风芸和谢铮敲开门，里面一下子冲出两三个浓妆艳抹的女生。
其中一个举着手机，嘴里还不停感谢粉丝刷的火箭。
风芸心里暗道不好，他们这是遇到直播的 红了。
谢铮倒没什么大动作，他把蛋糕递过去，还没收回手，就被小 红一把抓住。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让他留个微信再走。
风芸无比庆幸谢铮带着口罩，还没人认出他。但下一秒，举着手机的那个人就读出了弹幕：“谢铮，你们说这个配送小哥长得像谢铮，怎么可能……卧槽，真的是谢铮啊！”
她的手机“啪”的掉在地上，谢铮微笑着帮她捡起来。
风芸捂着头，催促着他快点走。怎么一出来就是这副孔雀开屏的鬼样啊！
但那个 红显然激动坏了，拉着谢铮的手不松开，“你请我跳过舞，你还记得吗？”
谢铮看了风芸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风芸觉得他有些心虚。
小 红想跟谢铮一块拍短视频，但谢铮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你会扣我分吗？”
周围几个人全都举着手机直播，风芸使劲提了提自己的高领毛衣，一直盖住大半张脸。
她听见有人问她介不介意，赶紧摇了摇头。
“怎么会。”
毕竟她也只是普通女伴而已。
7
回去的路上，谢铮坐在副驾，时不时偷瞄风芸两眼。
但开车的女生面不改色，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车里没有镜头，谢铮玩着手里那块工牌，忽然问风芸道：“你不在乎吧，不管我跟谁？”
风芸没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谢铮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尽量让自己显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歹在录节目，总要表现得在乎一点吧，没有人的女朋友会这样跟男朋友相处。”
风芸没说话，可是谢铮看见她的耳尖红了。
于是他又贱兮兮地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戳她耳朵。
“你是不是有病啊，谢铮？”
“怎么不叫哥哥了。”谢铮地心情稍微好了些，“刚才那个叫Abby的女的我真不熟，绝对没和她有什么亲密接触。”
风芸冷笑一声，是啊，他当然不记得。
“Mary，Cindy还有Lily，那么多人排队等你约，你当然记不住。”
谢铮沉默了一瞬，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风芸这么牙尖嘴利呢。
但这还不是绝招，风芸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刚想起个事，等走的那天我先去小屋收拾行李，咱俩就别挤一起了，要不然一团糟。”
谢铮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如果是我哥来参加这个综艺，你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跟他拜拜吗？”
“你总提肴哥干什么？”风芸眉毛蹙成一团，“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
她怎么可能跟谢肴一起录恋爱综艺，开玩笑呢？
谢铮没再接话。
很快，五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如果真的细算，风芸已经把谢铮扣成了负分。
谢铮在手机上摁了几个数字，心情低落地倚在卫生间的墙上抽烟，心想这还录个屁。
但是，他还是没忍住找了颜昕。
颜昕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拿着个本子涂涂改改，开门见山地问他：“风芸老师不肯给你加分呀？”
谢铮的脸一拉，笑得格外难看，“我们之前有点矛盾。”
颜昕“哦”了一声，声音拖得老长，仿佛在说：“真的吗，我不信。”
谢铮硬着头皮往下说：“而且我平时太忙了，参加这个节目是一个很好的放松机会，我不想那么早就回剧组。”
颜昕在心里暗道：你那是忙吗，你是忙着撩妹了吧。
虽然不知道谢铮和风芸之间有什么复杂过往，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还能和别的女生亲亲我我，有说有笑。
不过，既然是谢肴拜托的事情，总归不能太敷衍。
“你也知道，我之前说打分，是给节目制造看点，但是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食言吧，要不这样好不好？你去跟风芸商量，只要她同意，我们就给你加到六十分。”
谢铮表情有些扭曲，得，转了一圈，还是转到风芸身上了。
谢铮回到小屋的时候，风芸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她感觉到有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然后就听见了谢铮的声音。
“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见我？没必要了吧，你这么忙。”风芸手下动作没停，却忽然被人抓住手腕。
“那我要是不忙呢？”
“不忙还有Abby，Lily，Cindy排队等着你约呢……”风芸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你也别一天约好几个，肴哥帮你处理花边新闻也够头疼的。”
谢铮觉得，自己现在才是无比头疼。
“找个喜欢的，然后别老出来霍霍人家姑娘了。”风芸觉得自己像托孤的老皇帝，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但下一秒，她就听见谢铮问：“那你要不要牺牲一下，让我喜欢？”
8
浪子从良？
谁爱信谁信，反正风芸不信。
不过这次录节目倒是让她发现一件事。谢铮的不要脸，真是体现在各个方面。
就比如说他为了不回剧组拍新戏，居然威胁自己给他加分，硬要在《听见你的名字》节目组多放松十天半个月。
风芸起初不答应。
谢铮又补充：“我还要说，我和你是青梅竹马，我从小暗恋你，故意找你当助理，把你锁在身边，但是因为你喜欢我哥，一直不敢告白。”
风芸真想撕烂他的嘴，她知道谢铮疯起来绝对能干出这种事。
但如果把肴哥也扯进来，她真的要以头抢地去谢罪了。
风芸思前想后，最终退步了。
她来找颜昕的时候，虽然嘴上一直抱怨谢铮就是个事精，可颜昕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嘴角的笑意。
她问风芸：“你有没有想过谢铮真的喜欢你？”
风芸的笑意变得有些勉强，“如果你知道他做过的事情有多过分，就不会有这样的猜测了。”
其实颜昕多少也猜到了一点，她跟谢肴通过几次电话，大概清楚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些盘根错节的误会，也不是她一个外人能解开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以后在一起了，你觉得会是基于什么样的前提？”
风芸皱了下眉头，她有些困惑，“你们还关心嘉宾后续发展啊？”
颜昕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怎么可能，我是吃饱了撑的吗？
但风芸无比相信颜昕，她开始认真思考起来，“除非我们重新认识吧。”
变相的意思就是，根本不可能。
风芸心里默默替谢铮点了根蜡。
为了岔开话题，她递给了风芸新的台本，上面的第一个任务就是 交平台的宣传。后期已经把前几期剪得差不多，是时候该上线了。
当晚，风芸还放出了宣传海 ，图片上的两个人撑着大红色的伞，在人海里相望。
这是谢铮的创意，因为他很喜欢梁实秋的一句话：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谢铮讲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一直盯着风芸，风芸心里的小弦就像被轻轻拨弄了一下。说没情绪是假的，但认领这句话，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一些。
不过事后，她十分庆幸自己的沉默，因为谢铮哈哈大笑后，还推着几个工作人员，问自己刚才的表现够不够深情。
不愧是影帝，永远在逢场作戏。
风芸按颜昕给的文案发了一条微博，另一边谢铮不按套路来，发了一大段不知道从哪抄来的话，看得风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节目本身的热度，再加上谢铮和风芸的身份，使得热度居高不下。
但两人的评论区也出现了两极分化。
谢铮的微博下面，全都是：
【这话要能信，我同事都能上树。】
【哥哥别骗小芸了，骗我吧。】
【撒谎都撒出来双押了，瑞思拜！】
而风芸的评论区，则变成失足少女劝退现场。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小芸不要信。】
谢铮默默点开风芸的评论区，然后嘴角抽搐着退了出来。
怎么回事，他风评这么差的吗？
9
风芸丝毫不意外这种场景的出现。
但谢铮有些尴尬，他做贼心虚地拿起风芸的手机，“不要老盯着屏幕看，眼睛都要瞎了。”
结果不小心按了锁屏键，再按亮时，上面就出现了一张清晰的写真照。
不是他的，而是前段时间挺火的一个小明星。大眼睛卷头发，谢铮想了半天， 上怎么说来这，对，小奶狗！
“你喜欢这种类型的？”谢铮不死心，又看了一眼，“我哥也不是这个风格啊。”
风芸没好气地把手机抢回来，“还不准我追星了？”
她说这话是故意气谢铮，因为给他当助理的时候，这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只要她一夸别的艺人，就瞬间垮下脸。
现在有了机会，非得气死他。
谢铮的脸色果然越来越难看，转头就开始搜这个人是谁。不搜不知道，原来，小明星是华尚旗下影视公司的艺人，也是风芸漫改剧的男主候选人。
“原来你的版权卖给路源的公司了，赚得应该挺多吧？”
风芸一头雾水，“路源是谁？”
颜昕耳朵尖，遥遥扔过来一句：“是个事精。”
谢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能把节目金主说成事精，看来颜昕和路源也有过节啊。
但风芸并不关心路源到底是谁，反正跟她谈合作的一直都是版权部。
趁着谢铮还在滑手机看小明星，风芸也点开 交软件刷了一会儿。但这时，忽然弹出一条提示。
学校项目组的老师给她发了一封新邮件。
风芸读的是专硕，两年就毕业了。这个老师是她的导师，在业界是大牛不说，还认识许多各行各业的牛人。
她知道风芸画画很厉害后，还给她介绍过自己的好友——一位原画大师。
大师享誉全球，风芸一直很好奇他的动漫梦工厂，而大师看了她的作品后，这次通过老师，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他承诺让风芸加入自己的核心小组，不过风芸得去他那，按照以往的惯例，每一部作品需要很长时间来准备……
也就是说，如果风芸答应了，至少得在国外待上一整年。
风芸曾经无比期待这个时刻，毕竟每个人都想被业内最权威、最厉害的人肯定。
只可惜，这个邀请来得有些晚了。
风芸现在有自己的事业，也有自己的粉丝，花那么长时间，就为了荣耀与梦想，这样真的值得吗？
谢铮看她一直盯着手机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看那个小明星，怒火中烧地又要抢她手机，结果被风芸狠狠打了手背。
风芸满腹心事，也没了怼他的心情。
整个白天，风芸一直在走神，谢铮也不傻，开车载她回去，直接在玄关处把人堵住。这个地方是死角，没有摄像机拍得到。
“你怎么回事？今天跟你说话一直爱搭不理。”
风芸没心情跟他纠缠，推了一下，但没推动。谢铮耍流氓一样将她堵得结实。
“你好烦哦。”风芸抓了抓头发，她本来不想跟谢铮说的，可现在又的确想找个人倾诉。
风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谢铮撑墙的手臂忽然一僵，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准去！”
10
谢铮起初想用节目合同打压风芸，但他发现根本不行。等这几天录完了，一样不耽误她走。
于是他又给谢肴打了个电话，让他劝劝风芸。
谢肴大半夜的被铃声吵醒，打着瞌睡问他：“你凭什么觉得小芸听我的？”
谢铮咬咬牙，眼一闭回答他：“因为她喜欢你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但另一边的谢肴打着哈欠，一点惊讶的语气也没有，“你是真有病，我看你不是心盲就是眼瞎。”
没等谢铮回答，谢肴又继续道：“反正我劝肯定没用，相信我，你要想留住她，就自己出马。”
说完就挂了电话。
谢铮躺在床上，更难受了。风芸上次走，完全是不辞而别，他没有任何分别的准备，就忽然失去了一个朝夕相处的人。
他生气，他愤怒，可是又无计可施。
那种感觉虽然不好，可绝对比知道她要离开，每天都在倒计时来得痛快。
谢铮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使劲踢着床板，整晚无眠。
风芸起床，还没刚走出去，就被什么东西绊倒，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因为她摔到了一个人身上。
谢铮抓着她坐起来，丝毫不在意时间和地点合不合适。“别走行不行？你看你名气也有了，事业也有了……”他絮絮叨叨的，完全不像平时威风凛凛的样子。
“而且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走，我马上给我哥介绍女朋友。”
风芸都快气笑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解释很多遍了吧？我不喜欢肴哥。”
但谢铮就跟没听到一样，“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铁石心肠，你欠我的还清了吗，天天闹着走！”
本来风芸想了一晚上，都打算婉拒大师了，被谢铮这样一闹，心想还不如出国算了。
她被谢铮晃得心烦，顺口接了一句：“那你说个我必须留下的理由。”
“我不能弹钢琴了。”
风芸一把将他推开，“我给你当了那么久助理，还没还清吗？”
“叔叔阿姨会想你，你个不孝女。”
风芸沉默了一瞬，“他们自己都忙得要死，哪有空管我。”
“……那我喜欢你，这个理由行吗？”
仿佛有根弦在脑海里熔断了，风芸沉默了很久。
她的鼻腔越来越酸，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谢铮就跟自暴自弃一样，松开她苦笑了几声。
黑暗里，他看不见风芸的眼泪。
想摸烟，又发现身上根本没有。
谢铮根本没打算得到回复，伸手按亮了灯，刚想说只是个玩笑，但转头就对上风芸通红的眼睛。
“卧槽，怎么还哭了？”
“你这么多年是没长嘴吗？”风芸很凶地抹着眼泪，“你知道我因为你受了多少委屈吗？”
谢铮解释的话瞬间卡壳。
他当然知道，他太知道了。
以至于他自己都觉得问出的话太不要脸，“如果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回答他的是风芸砸过来的手提包。
“凭什么你想什么就是什么，你永远都这么自以为是，我告诉你，不可能！”
谢铮垂头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走到摄像机前，轻声说道：“这一段剪掉吧，麻烦了。”
11
颜昕发现，两位主角的相处模式又变得很奇怪。
放在以前，谢铮对任何人都温文尔雅，八面玲珑，唯独爱在风芸身上挑刺。
风芸也一样，在别人面前就是又乖又贴心的少女，各种小甜点发个不停，可是，只要对上谢铮的目光，她就跟美少女变身一样，武力值爆表。
但这两天，谢铮也不挑刺了，风芸也不说话了，整个节目组气氛都变得诡异。
她旁敲侧击地向谢铮助理打听了一下，却从他那听来了风芸的消息，颜昕这才知道风芸拒绝了多少人眼红嫉妒的机会。
“这也太开挂了，我的天，大师的梦工厂哎！”
风芸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最近运气确实比较好。”
颜昕哈哈大笑，风芸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华尚影视邀请她参加明天的 剧开机仪式。
“嗐，不用想太多，我们跟过去拍不就行了。”
于是，节目组一行人又来到了影视城。
颜昕没想到，只是拍一个 剧，路源居然屈尊来参加开机仪式。看来 上说他要力捧男主的事不假啊。
路源也看见了她，遥遥点头示意。
颜昕冷哼一声，上次的不愉快她还没忘呢。
路源当时把她叫到办公室，说好奇她的工作能力是不是真的如传言那般出色，想把节目的经费对半砍掉，差点没把颜昕气吐血。
她恨不得把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对半砍。
但面子总是要做的，颜昕毕竟是个要脸的人。她走过去跟路源知会了一声，说节目组要借他们的开机仪式取个景。
路源就侧身给她让了个位置。
“我站C位不太好吧？我跟这个剧又没关系。”
路源轻笑一声，“你怎么也这么形式主义。”
好的，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另一边，风芸正挨个和主演握手，谢铮也被几个小演员围着要合影，谁不想跟大满贯的影帝粘点关系啊。
但风芸不想。
她就知道，跟谢铮扯上太近的关系准没好事。
主创团队一一发言后，导演请风芸也说两句，这时，人群里忽然冒出一个拿喇叭的女孩，她大骂风芸不了脸，倒贴谢铮，是绿茶婊、白莲花。
人群乱作一团。
下面站的大多是主演的站姐和粉丝，谁能想到会冒出一个谢铮女友粉。
场面一度很尴尬，因为风芸的话筒没有她响。
于是所有人都听见她大吼大叫：“我就知道你会来开机仪式，你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不要以为跟铮哥参加恋爱综艺就会怎么样，烂泥永远是烂泥！”
直到保安慌里慌张赶来，把女孩拖了出去，声音才渐渐消失。
但风芸也没了讲话的心情。
颜昕隔着厚厚的人群往台上看，她下意识地捶了路源一拳，“你们华尚搞什么呢？安保差成这样！”
然后意识到自己打的是金主，又假模假样地替他拍了拍袖口不存在灰尘。
路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拿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颜昕隐约明白，他好像在压下这件事。
12
谢铮半天才捋明白这场事故。
一个脑残的女友粉看了《听见你的名字》，因为太过嫉妒，就事先蹲点，整了这么一出。
谢铮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他让经纪人查了这个女孩的身份信息，然后发了一条微博，说自己已经知道她是谁。
并且，以后只要有他出现的见面会，或者其他活动，都不会卖票给这个女孩。
女孩气坏了，她不相信心爱的哥哥会这么对自己。再加上她是饭圈大咖，现在直接宣布粉转黑，对谢铮的影响也不是一星半点。
不少人相信了她真假参半的所谓黑料，但谢铮工作室也不是纸糊的，她发一个，工作室打假一个。
身为这场闹剧的中心人物，风芸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呢。
她有点难过，但她这些天一直在故意冷落谢铮，也不好直接找人聊聊。
晚上，谢铮还要参加某个影视盛典，临走时，他来敲风芸的门，可是风芸塞着耳塞，就当没听见。
但几个小时后，她就发现，想躲这么名字也不行了，因为手机上铺天盖地都是谢铮的消息。
谢铮在镜头前总是很自如，他说：“我不怎么想，我早就说过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偶像。”
“之前上中学的时候，有个星探找我，问我要不要当明星，我跟他说这可不行，万一我火了，肯定全是我的黑料，他们一定会挖出我小时候打架骂人，欺负女孩的事情。”
谢铮忽然笑了起来，镜头里的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弧度，“因为有人对我说，想看我永远站在最闪耀的地方。”
手机这头的风芸有些哽咽。
她曾经因为那场意外太过内疚，就说了这句话。
谢铮耸了耸肩，他没回答。
与此同时，谢肴也在看这种直播，他熟练地联系公关公司，帮谢铮处理黑词条。这种事他做得太多，格外得心应手。
但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欣慰的感觉。
任性的男生终于长大，他不再因为怕丢面子、怕落了下风，而逃避自己的内心了。
《听见你的名字》新一期要播出的时候，颜昕又录了一段快问快答当预告。
她让两人用一个形容词形容一下对方。
谢铮说：“闪光的。”
风芸愣了一下，撇了撇嘴道：“讨厌的。”
谢铮像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冰冻在原地，他的脑子里就剩下两个字——讨、厌。
他很想像以前一样，抓着风芸的肩膀，让她把这两个字咽回去，然后说一些好听的话哄自己。
可是那可能吗？
录制结束，风芸一点点扣好大衣的纽扣，谢铮犹豫着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开机仪式的事，我替那人跟你道歉……你不会走了吧？”
风芸故意气他：“那说不准，不过我现在要看着这部剧拍好，要是它火了，也许我就不走了。”
谢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13
他去试镜了。
如果不是路源联系了颜昕，恐怕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经纪人气得头顶冒烟，且不说这是个 剧，以谢铮的咖位去太跌份，问题是人家开机仪式都结束了，他就算参演，也只可能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啊。
“你脑子里都塞了什么啊？”
谢铮最会在经纪人面前装无辜，经纪人拿他没有办法，又给谢肴打电话告状。
谢肴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用意呢，但这种做法实在说不过去。他敢去，剧组也不敢要呀。
风芸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所有人都传遍了。她一面觉得无语，一面跟大家一样气愤，不过她的气愤，还掺杂了一些别的原因。
晚上，风芸把谢铮拉进卫生间，这个地方没有摄像头。
风芸一把将他推到墙上，“你有病吧，谁稀罕你扶贫了？”
谢铮有嘴说不清，但风芸压着他的手忽然松了。
“我真搞不懂你在做些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做法更让人讨厌？”
谢铮轻轻“嗯”了一下，风芸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她气急败坏地推门出去，从卧室拿出一个本子，重重拍到桌子上，“不是问我为什么讨厌你吗？你还记得这个吗？”
谢铮当然记得，不过不是因为上面花里花哨的贴纸，而是因为他和风芸第一次激烈的争吵，就是因为他偷看了这个本子。
那时，他刚翻了一页，就看见上面写着：我好喜欢XX。
女孩做贼心虚地将名字涂成了两个黑疙瘩，但谢铮还是看出了第一个字是谢。
他联想到风芸平时对哥哥的崇拜，还有早晨送给他的牛奶，瞬间就有了答案。
他刚想拿起本子找风芸对峙，结果手还没摸到，风芸从外面跑了进来，笑容顿时脱落，她一把抢过本子护好，“你凭什么偷看我的东西！”
谢铮也很生气，“我劝你趁早死了心，我哥永远不会看上你。”
风芸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大声让谢铮滚。
谢铮没等到她的否认，窝了一肚子火气。于是这一滚，就开启了两人互相折磨的许多年。
时隔这么久，谢铮重新掀开笔记本，他发现后面还有很多内容，大多跟自己有关。
风芸会用笑脸和哭脸代表自己的心情，但几乎每一页都是哭脸，有的甚至两个哭脸、三个哭脸。
谢铮随便翻到一页。
“今天他跟女伴逛街，让我给他系鞋带，我照做了，他却故意把我绊倒，我的手掌全擦破了。”
谢铮心脏一阵钝痛，他又翻到一页。
“他让我陪他参加晚会，我挑了一下午的裙子，结果他说我拿不出手，临时换了女伴。真有你的，谢铮。”
谢铮不敢再往下翻，他猛地把笔记本合上。
风芸却很平静，“怎么不看了，你不是爱偷看吗？”
谢铮很想解释，他这个人就是贱骨头，以前他觉得自己爱而不得，总喜欢 复风芸，但她总是忍让，仿佛什么都不在乎，谢铮就想看看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做了多少荒唐事，可能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不过，系鞋带和晚礼服他都是有印象的。
14
风芸说得没错，他那时在跟同剧组的女演员逛街，女演员让风芸帮忙拎包，又让她去排人满为患的火锅店。
他们去逛商城，谢铮其实不太理解女演员为什么不自己卸妆，但还是放任她在风芸脸上试各种粉底遮瑕。
风芸的皮肤很敏感，半边脸都被她暴力擦红了，但还是没反抗。
中途她接了个电话，然后跟谢铮说：“肴哥找我有事，等会儿把你们送去吃饭，我就先回去了。”
谢铮一听这话就来气，他被嫉妒控制了大脑。
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他让风芸给自己系鞋带。
风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最终还是蹲了下来，可当她打好结的时候，谢铮忽然猛地收回脚，反应不够迅速的风芸直接趴在了石板路上，整个掌心被磨得惨不忍睹。
谢铮虽然内疚又心疼，可就是不想让风芸好过。
“我给你两个选择，我陪你去医院，或者你就这样回去。”
风芸没说话，她背起包直接离开了。
谢铮气得咬牙切齿。
至于突然换女伴的那次，说白了，也是他的嫉妒心在作祟。
谢铮那天有晚宴，他让造型师帮风芸做了妆发，精心打扮后的风芸像拭掉尘土的宝石，整个人熠熠生辉。
但好巧不巧，被谢铮撞见了她在自拍。
谢铮站在门外看了一会，风芸终于注意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手机。
谢铮说话一贯夹枪带棒的，他问风芸：“搔首弄姿的，照片拍给谁啊？”
风芸的脸色很难看，眼神也有些委屈，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了视频邀请的声音。
风芸手忙脚乱点了接通，另一边立马传来了低沉的男性嗓音。谢铮冷笑一声，他带上门走了出去。
没多久就给风云发了个消息：你穿得太土了，晚上不用跟我去了。
他以为风芸会生气，会不解，至少也要来质问他，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给她台阶下，可是风芸没有。
是的，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谢铮为了逞口舌之快，为了在感情的天平上不处于弱势，总是口是心非，总是把自己的失落转换成风芸的难过。
他不好受，也不想让风芸好受。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15
花花公子在感情上受挫，说出去谁都不信。
不过颜昕听谢铮倾诉了一大堆后，开始有些动摇了。
“我承认，邀请你参加节目是因为你哥，一开始我并不看好你，因为我不喜欢对感情不忠的人。”
谢铮鲜少露出这么窘迫的表情，“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真没谈过恋爱，我跟我哥说女伴……确实没撒谎。”
谢铮越讲越觉得自己可笑，风芸给他当助理的时候，他故意三天两头换女伴，但发展程度仅限于拉拉小手。
风芸走后，他根本没这个心情了。
可是那些媒体不知道为了赚KPI还是怎样，整天盯着他不放，只要他身边出现了雌性，第二天娱乐头版必然是：
惊！谢铮约会新女友，更换女友频率再创新高。
所有人都在想他什么时候肾衰竭而死，他每天在想这些无良营销 什么时候去死。
“说实话，我们信不信根本无所谓，重点是风芸怎么想……”
“咚咚。”
忽然传来的敲门声堵住了颜昕的话。
路源从外面走了进来，“没有打扰你们吧？”
颜昕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说呢？”
“那就好。”路源自顾自坐下，他向谢铮点头示意后，随即转向了颜昕，“华尚有个新策划，我想问问你感不感兴趣。”
谢铮黑人问 脸，这种事不应该具体部门出手吗，怎么，华尚应该也没没落到需要老板出门谈合作吧。
但他在这也不合适，于是带上门离开了。
谢铮开始追风芸。
准确来说也不叫追，因为他并没有明确表示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无微不至地对风芸好。
但这个时候，这一辑《听见你的名字》已经要收尾了。
谢铮恨不得每天都能变成48小时，他开始给风芸做早餐，送给她各种小礼物，还往两人的小屋里搬了不少家具。
风芸既心疼钱，又觉得他这种卑微并不是自己想看的，“你不要再买家具了，我们很快就会走的。”
谢铮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只是这样的行为，能让他产生一种自欺欺人的错觉，仿佛两人真的一起生活过。
谢铮还在节目里给风芸系了鞋带，当时他们在嘈杂的商场，谢铮忽然跪了下来，旁边的路人不明状况，还起哄地喊了两声“答应他”。
谢铮帮她打了个蝴蝶结，但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问她：“是不是很想踢我？”
风芸别扭地收回脚，“我才没有那么无聊。”
所有的摄像头都对准他们，风芸不自然地把谢铮拉了起来。
不仅如此，谢铮还私下送了她一枚戒指，风芸以为是普通的礼物，随手扔在了一边。但没多久， 上就有人爆料，说谢铮在他们店里订了一枚婚戒。
这简直是惊天炸弹，因为这个品牌的噱头就是一位男士一生只能订一枚。
谢铮怎么看都不像这种愿意束缚自己的人啊。
虽然这些话题最后被谢肴压了下去，但风芸也醍醐灌顶地明白过来，那枚戒指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把盒子丢给谢铮，“你有病吧，这种东西可以随便送吗？”
谢铮缓缓从绒布里摘出那枚戒指，眼神真挚地说道：“我只是想在你面前完成一个仪式，证明我这回真的没有骗人。”
“知道了知道了！”
16
风芸觉得很迷茫。
其实颜昕私下找她聊过，一起出现的还有谢肴，几个人交流了一番，谢肴不由自主地感叹：“我以为我是个僚机。”
“其实你是根搅屎棍。”颜昕接口道。
谢肴还告诉了她一些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小时候的谢铮根本不喜欢钢琴，他只是故意找了个借口，把风芸留在身边。
再比如，风芸走的两年里，他跟发了疯一样，连轴转地工作，又常常大半夜开车到她学校门口。
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在车里坐到大半夜，又匆匆赶回剧组，就像梦游一样。
“但我那时不住校啊。”
谢肴叹了口气，“可是他又不知道。”
风芸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有些真相来得比大师的邀请还迟。
真的很奇怪不是吗？她和谢铮相互喜欢了这么多年，却又相互伤害了这么多年。
如果年少时的那个傍晚，她鼓起勇气把本子递给谢铮，对他说：“其实墨块覆盖的地方，是你的名字。”
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可是没有如果，错过的时光，爱而不得的痛苦，忍着不联系的寂寞，他们都一一经受了。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小芸。”
风芸抬头向外看，整座城市的灯火都笼在稀薄的雾气里。
她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节目杀青的那一天，风芸早早回了烘焙工作室，她说要给肴哥准备生日蛋糕，也没跟谢铮道别。
谢铮枯坐在小屋，从午后等到傍晚，再等到夜色如墨。
他坐在风芸床边，慢慢的，竟然倚着床头柜睡着了。梦里，他都在委屈地质问风芸：“你为什么就记得我哥生日，你忘了明天也是我生日吗？！”
风芸没回答，却有冰凉的水滴落在他脸上。
谢铮猛地睁开眼，就见风芸站在自己面前，“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变态一样，抱着我的枕头打瞌睡啊？”
谢铮茫然地抬头看她。
风芸又推门走了出去，谢铮赶紧爬起来跟上。
客厅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小蛋糕，不过，巧克力牌上是他的名字。
“生日快乐，我顺手把你的蛋糕也做了。”
谢铮欣喜若狂，他捧着蛋糕，在风芸看来一脸傻样。忽然，他反应过来什么，赶紧问风芸：“你从我哥那回来的？”
风芸没好气地收拾东西，“没呢，他说在家等我们一起过。”
谢铮有些犹豫，但也只好跟她一起收拾。风芸的手机弹出了一条语音消息，她想也没想地外放了。
于是，谢肴的声音清楚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那这次来，该叫你弟妹了？”
谢铮手边水杯、台灯翻了一地。
风芸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她轻声喊了谢铮的名字。
“我们认识二十几年了吧？我可能不会再有二十几年来认识一个新的人了，你明白吗？”
谢铮不太懂，但也隐约明白风芸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并排站在屋外。
寂静无人的小路上，风芸忽然开口：“如果你现在能打到车，那我就答应你任何要求。”
谢铮傻愣愣地站着，他这几天好像智商都不在线了。
风芸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你这个猪头！”
但下一秒，谢铮手里的东西全扔了，除了那个小蛋糕。
他拿出手机，着急忙忙地给司机打电话：“快来接我和我女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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