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格斯当时是芯片设计公司Arm的首席执行官,他曾设想过自己可能会从孙正义那里赢得些新业务,比如软银可能会同意将Arm的芯片植入其通过电信业务销售的手机中。他当时没有完全意识到,他的用餐伙伴罗恩·费舍尔(Ron Fisher) 30多年来始终是孙正义最信任的顾问之一,在孙正义考虑重大交易时,他几乎总是在场。
塞格斯回忆称:“我们开始谈论AI和所有这些未来展望的技术。”他们讨论了Arm的技术如何能将桌子、椅子、冰箱、汽车、门、钥匙等任何东西变成“有线物体”。孙正义追问塞格斯:如果没有金钱的限制,他的技术能创造出多少设备为一家上市公司的领导者,塞格斯以前从未被以这种方式思考过。费舍尔回忆道:“我记得塞格斯的眼睛睁得很大。”
几天后,塞格斯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突然接到来自东京的电话,是孙正义打来的,称需要马上见到他和Arm董事长斯图尔特·钱伯斯(Stuart Chambers)。钱伯斯当时正在土耳其海岸外的一艘游艇上度假,但孙正义不想再等了。他派了私人飞机去接塞格斯,并说服钱伯斯将船停靠在地中海东部。
这一天就像007电影里的一幕:塞格斯乘坐的专机降落在土耳其Marmaris村附近的小型飞机跑道上,两名保安把他抱起来,带他去能俯瞰码头的空餐厅。孙正义此前已经安排清空了其他顾客,塞格斯称“这太离奇了”。孙正义开门见山地说:他想要收购Arm,而且愿意为此付钱。软银斥资320亿美元收购了这家公司,比后者当时的市值高出43%,这桩交易达成和完成的速度让华尔街大吃一惊。
孙正义在两周内谈妥了这笔交易。在那张前往土耳其的照片中,孙正义站在Marmaris港口,身后的海上漂着小船。他面带微笑,好像知道当时那一刻有多重要。
为了实现将日常用品相互连接以制造智能机器的宏伟愿景,孙正义需要更多的资金。于是他创立了愿景基金。第一个投资者是沙特阿拉伯公共投资基金(SAPIF),该基金在当年10月承诺投资450亿美元。沙特在这个阶段介入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为过。全球风险投资行业每年的投资总额刚刚超过700亿美元,因此设立持资达1000亿美元基金的想法似乎过于异想天开。
不过,沙特此举表达了对孙正义愿景和执行力的信心,并迅速吸引了苹果、富士康以及高通等其他投资者的加入。到2017年5月,愿景基金已筹得930亿美元资金。正如孙正义当时所解释的那样,他之所以需要这么多资金,是因为“信息革命的下一个阶段正在进行,而建立使之成为可能的企业,将需要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的长期投资。”
现在,他已经准备好开始彭博 所说的“对硅谷中心的全面闪电战”。
2018年10月的一个周四上午,当我从WeWork位于纽约市的总部走出电梯时,十几个孩子已经占据了接待区。他们是WeGrow公司一年前开办的一所小学的学生,他们每周都要举办一次蔬菜临时摊位销售活动。一个6、7岁左右的女孩举着iPad,上面列着商品和价格,她问道:“你想买点什么吗我来这里是想了解愿景基金的钱到底是怎么花的,我不想拿着莴苣走进会议室,所以,我告诉她会在出去的路上买些东西。她耸了耸肩,然后去接待其他客户。
阳光透过可以俯瞰西18街的高大窗户倾泻进来。开放式的平面布局让我可以越过接待区看到成排的桌子,那里有很多WeWork员工,他们不停地敲打着笔记本电脑。在空间的另一端,有一面玻璃墙,WeWork首席执行官亚当·诺伊曼(Adam Neumann)正在玻璃墙后面开会。他看起来像个摇滚明星,长长的黑色卷发披在肩上,穿着黑色牛仔裤,戴着宽边黑色软呢帽。
WeWork董事会成员费舍尔表示:“这是个巨大的机遇。”孙正义甚至称WeWork是他的下一个阿里巴巴。2000年,他向这家中国电子商务初创公司投资了2000万美元。如今,阿里巴巴的市值接近4000亿美元。WeWork的潜力在于,当你将AI应用于我们大多数人醒着的大部分时间所在的环境时,结果会发生什么。
我下楼去见WeWork的产品经理马克·坦纳(Mark Tanner),他向我展示了该公司开发的一套专有软件系统,该系统用于管理该公司目前在全球运营的335个地点。坦纳先从我刚参观过的WeWork楼层的鸟瞰图开始。从我走出电梯的那一刻起,我的一举一动就被一套复杂的传感器系统监控和捕捉,这个系统位于桌子下面、沙发上面等等。但WeWork的高管向我保证,传感器不会捕捉个人身份信息。
这是WeWork正在测试的一个试点项目,目的是探索人们在工作日是如何工作的。这些机器收集各种各样的细节,WeWork员工则用这些细节来调整从设计到雇佣等事宜。例如,安装在这间办公室主楼自助咖啡站附近的传感器,帮助他们发现早晨排队的队伍太长,所以他们增加了一名咖啡师。
较大的会议室很少有满员的时候,通常只有两三个人会使用为20人设计的会议室,因此公司正在为较小的团队重新设计开会空间。坦纳一边打开另一台显示器一边说:“我们可以去柏林。” 他现在使用的是Field Lens,这是WeWork在2017年收购的项目管理软件。
Field Lens帮助WeWork追踪建筑施工和维护。实时图像出现了,放大后,坦纳向我展示了该系统如何获取站点的详细信息。我们在6400公里之外,但我却看到一颗钉子从地板上伸出来。他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得找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问,我们还能监视什么。他点击屏幕,调出一张显示WeWork运营的83个城市的地图。从这里,我们可以前往其中的任何一个,在80纳秒内就可以环绕地球一周。WeWork首席增长官大卫·法诺(David Fano)补充道:“基本上,每个物体都有可能成为一台电脑。”法诺目前负责这项新技术的开发,他说:“我们在看,当办公室高度互联、充满智能设备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就是为何孙正义坚持要给WeWork投资数十亿美元的原因。截至2018年12月中旬,孙正义的投资高达86.5亿美元(包括债务和子公司融资),而WeWork的估值为450亿美元。2019年1月初,软银又向其投资了20亿美元。为了满足孙正义的愿景,WeWork正以最快的速度投入资金,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自软银首次投资以来的15个月里,WeWork的门店数量增加了一倍多。WeWork已经收购了6家公司,并投资了另外6家公司。WeWork占据了大量办公空间,现在是华盛顿特区、纽约市以及伦敦的最大商业租户,并已经扩展到巴西和印度。2018年第四季度,WeWork计划增加逾10万张办公桌。这一步伐可能只会加快:据熟悉软银和WeWork的消息人士透露,软银正在谈判斥资200亿美元收购WeWork更多的股份。
这些举措加速了WeWork的收入,但也带来了亏损。在2018年前9个月,WeWork减少了12.2亿美元的收入,尽管它的总收入依然达到12.5亿美元。该公司出租办公空间欠下了180亿美元的租金。去年春天,当WeWork发行债券以筹集另外7亿美元资金时,评级机构将其债券列为低质量债券,即垃圾债券。
CreditSights分析师杰西·罗森塔尔(Jesse Rosenthal)当时写道:“我们对WeWork的财务和运营状况感到不安,其中包括大量资产/负债错配,这通常会导致灾难、大量现金消耗、周期性未经检验的房地产业务模式,以及获利途径不确定。”WeWork的债券价格在上市头5天的交易中下跌了近5%,表明投资者对其持怀疑态度。
由于WeWork在物理和技术方面的高速发展,该公司越来越多地将自己视为“一个空间平台”,而不是一家房地产公司,致力于帮助人类与智能机器之间建立起联系。WeWork在2018年的一份内部 告中,将公司的愿景描述为一系列同心圆。其中,最外面的圆圈代表其实际业务部门,从学校到健身房,再到现场活动(比如年度成人夏令营)。第二层是人类生存的基本要素——生活、爱、玩耍、学习和收集,这些产品都在寻求满足。然后,在最中心是我们自己。
诺伊曼一直是那种在拥有三座大楼时就考虑拥有100座建筑的企业家,但在孙正义的支持下,WeWork的扩张依然令人瞠目结舌。WeWork首席财务官阿蒂·明森(Artie Minson)表示:“诺依曼和孙正义有着特殊的关系。”与他们密切合作的人表示,孙正义在诺伊曼身上看到的是一个渴望自我、愿意以最快速度前进的年轻自己。
WeWork内部人士表示,孙正义的导师身份至关重要。法诺表示:“他帮助我们改变了基于资产的思维方式,即从关注一栋建筑的表现如何转变为关注一个账户的表现。”法诺于2015年加入WeWork,当时该公司收购了他的建筑管理初创公司。他解释说,WeWork的目标是“摆脱房地产公司的一切束缚”。
“孙正义想见你,明天能坐飞机过来吗
对许多人来说,来自东京的电话都是突然打来的,就像Nauto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斯特凡·赫克(Stefan Heck)接到的电话一样。Nauto是一家初创公司,生产AI摄像头,使无人驾驶汽车成为可能。赫克始终在准备召开董事会会议,且不愿取消,但他的一名董事会成员告诉他:“人们愿意花一辈子时间等待,就是为了能与孙正义见个面。”
孙正义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获得经济学和计算机科学学位后,于1981年回到日本,创办了软银集团。最初,他只有两名兼职员工,没有客户,但他为这家以销售电脑软件起家的公司制定了一个50年计划。那时候,很少有人有电脑,几乎没有软件业务,但这都不重要。当孙正义告诉他的两名员工“五年后,我的销售额将达到7500万美元”时,两人立即辞职了。
为了招揽生意,孙正义甚至遵循了他曾经给父亲提供的建议,他在大街上分发免费的调制解调器。还有一次,孙正义在一个电子产品贸易展上预订了最大的展位,他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宣传单、显示屏和一块写着“革命来了”的标牌上。他的摊位吸引了很多人,但仍然没有销售。但他坚持了下来,到了20世纪90年代中期,软银成为日本最大的软件分销商,孙正义带领公司在日本股市上市。
孙正义被那个时代蓬勃发展的互联 所吸引,他的注意力转向了美国。在雅虎和E-Trade上的投资取得成功后,软银又瞄准了其他公司。到1997年,硅谷当地 纸将软银列为最活跃的互联 投资者。该公司的一名风投专家后来告诉《福布斯》(Forbes):“我们的超级战略是吸引每个人的眼球,然后是他们的钱,最后让他们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2000年1月,也就是互联 泡沫达到顶峰的两个月前,孙正义声称通过100多笔投资,他拥有全球互联 公司公开上市价值的7%以上。正如孙正义所讲的,他的个人净资产曾一度以每周100亿美元的速度增长。有三天时间,他甚至比微软联合创始人比尔·盖茨(Bill Gates)还富有。但软银股价随后下跌,因为投资者开始质疑孙正义无情的交易决策,尤其是他决定收购一家银行,并试图通过一家合资企业将纳斯达克股票市场引入日本的决定。
竞争对手和怀疑者认为,这些举措将分别用于为软银的投资提供资金,并将其上市。2000年4月,美国股市崩盘,软银投资的Buy.com、Webvan甚至雅虎等雄心勃勃的公司股价暴跌。作为一个真正的信徒,孙正义只是在互联 大灾难面前加快了投资步伐。截至2001年3月,《华尔街日 》 道称,软银已押注600家互联 公司。据统计,他在14个月内的风险敞口增加了两倍多。与此同时,软银的股价下跌了90%,孙正义有700亿美元的净资产蒸发。
与孙正义共事了20多年的迈克尔·罗南(Michael Ronen)表示:“大多数有过他那种经历的人,最终都变得犹豫不决。”罗南最初是美国投行高盛(Goldman Sachs)的一名银行家,现在是愿景基金合伙人。但朋友们都说,孙正义在边缘处茁壮成长。罗南称:“你从未见过如此无畏的人。”
就在孙正义的商业帝国陷入困境之际,他投资2000万美元收购了一家当时鲜为人知的中国电子商务 站34%的股份,这家 站的经营者就是马云。14年后,当阿里巴巴上市时,这些股份价值500亿美元。孙正义去年11月在 告软银第二季度业绩时对投资者和分析师表示:“20年前,互联 大潮就开始了,现在AI即将全面启动。”
站在东京的舞台上,孙正义列出了许多数字来支持自己的主张。在他身后,愿景基金的投资组合中出现了数十家公司,其中许多公司目前的估值都超过了10亿美元(这在一定程度上要归功于软银的慷慨)。愿景基金于2012年5月将其在印度电子商务公司Flipkart的股份出售给沃尔玛之后的回 ,使软银的营业利润增加了62%。
孙正义及其同事们用日语短语gun-senryaku来指代他的策略。gun-senryaku的意思是排成队形飞行的群鸟。总的来说,这些企业的发展速度比单个企业更快,也更为迅猛。整个夏天,孙正义让他的首席运营官克劳雷(Claure)成立一个新的内部部门,专门负责“价值创造”。其目的是帮助愿景基金的创业者接触软银庞大的全球资源和合作伙伴关系。克劳雷的这个团队目前有100人,技术上称为软银运营团队,预计到明年某个时候将有250人致力于这些工作。
这种价值创造的一个关键因素来自于将投资的公司联系起来,帮助彼此成长。孙正义举办晚宴和活动,将创业者们聚在一起,他建议人们利用彼此的服务。例如,Compass和Uber从WeWork租用办公空间。去年秋天,AI支持的导航系统Mapbox与Uber签署了一项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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