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家族落难她沦为罪臣,被迫嫁给双腿残疾的少爷,恩爱过一生

景明三年六月二十七,仲夏,烈日当空,暑气正浓。

我和六姐姐继芳用过早饭后,正在花园小亭纳凉,刚说到七夕要到城外的妙瑛寺烧香的时候,婢女芜绿神色匆匆的跑进来。

“六姑娘,七姑娘,宋大人到咱们府里来了。”绿芜气喘吁吁。

宋大人宋何明是永乐县的知县,与梁家素来交好,他夫人也时常带着儿女到我们家做客。

“来就来了呗,你这样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总不过是姑母又有喜讯传来罢了”六姐姐摇着小团扇,慢条斯理。

“七妹妹,你也该好好管管身边人了,咱们梁家也是永乐县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婢女这样大惊小怪的成什么样子。”

我讪笑,低眉顺眼同六姐姐赔罪。

我并不敢得罪了她去,因为六姐姐是家族的骄傲。

家里的长辈常说,在我们一众姐妹中,六姐姐最有宫中姑母的风仪,未来必定前程远大,六姐姐以此为荣,言谈举止无不拿捏着架子。

“宋大人,这会儿,是带兵来抓人的,府里都被兵丁给围住,等帝京的人一到,就要抄家。”绿芜极速回到,捂着心口,张大嘴巴呼吸,仿佛一只濒死的鱼。

六姐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中的小团扇直接砸到了绿芜的脸上:“你这小蹄子是被狐狸上了身,还是被黄痰迷了眼,你胡说些什么,兰萤,给我打烂她的嘴。”

兰萤是六姐姐的婢女,得了命令后,当即扯高气扬的上前对绿芜动手,清脆的耳刮子声音一个借着一个,听得我又心疼又是无可奈何。

我和六姐姐赶到曾祖母处的时候,寿春堂挤满了人,乌央乌央一片,曾祖母拉住宋知县的手询问:“贤侄,你是不是搞错了啊,我们家娘娘上个月刚来了信,提前赏赐了七夕的节礼,怎么人忽然就没了呢?就连梁家也要被抄家?”

“是啊,是啊,宋大人您可不要道听途说啊。”

“我们家娘娘素来凤体安康,怎么会没了呢,一定是讹传,宋大人,这一定是假的。”

一大堆女人围住宋何明,七嘴八舌,其中又以二祖母,也就是是翠翘姑母的生母,情绪尤为慷慨激昂。

我和六姐姐站在人群外,紧紧的攥住彼此的手,也隐隐约约听出来些许消息,梁家的靠山,在宫中做嫔朱子的翠翘姑母没了,我们家很快就要被抄家。

“老太君,我们家和贵府交好这么多年,我真没必要骗你,顺嫔主子已经没了,还是被皇后娘娘亲自赐的鸩酒。如今抄家的旨意就在路上,等帝京的人一到,就要动手了。”

“晚辈此番率兵围住贵府,一则是奉上官之命,二来,若晚辈不肯接下这个差事,就只能由城防司的那班兵痞动手,只怕会惊扰了贵府女眷。”

宋大人解释道,又苦口婆心的劝慰曾祖母:“老太君,看在两府平日交好的份上,您就听晚辈一句劝吧,赶紧准备起来吧,帝京抄家的人,只怕明日就该到了。”

“不知除了抄家,今上可还有别的处置?”曾祖母强忍着悲痛,紧紧的抓住宋知县的手,浑浊的眼睛满是希冀“贤侄,你见多识广,又是读书人,务必要为我阖家老小指一条明路啊。”

宋知县面露难色,缓缓开口:“府中成年的男丁只怕是保不住的,其余的老弱妇孺,要不是流放,要不是没入教坊司,总之趁早多藏些细软在身上是没错的。”

抄家、斩首、流放、没入教坊司……一个个惨绝人寰的字眼自宋知县口中传出,屋内的顿时哭的哭,晕的晕,哀嚎声一片。

我死死的抓住门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去,才勉强支撑自己站立住,没有晕过去或瘫痪在地。

托宫中姑母的福,当初她锦衣还乡后,家里的十多个和离的和离,休夫的休夫,拖儿带女的回到娘家,才有了如今子孙繁茂的永乐县梁家。

六姐姐慌张着要进去,被我一把拉住:“大厦将倾,六姐姐,你如今进去凑乱子有什么用,还是赶紧随我回去收拾东西才是正经。”

“收拾东西做什么?”六姐姐愣住,回头看我。

“你没听宋知县方才说,要不我们赶紧准备起来,多藏些细软值钱之物吗?”我看向六姐姐,平日素来 称兰心蕙质的她,此刻这么迷迷糊糊的跟个呆头鹅似的。

回到房中,六姐姐也开始手忙脚乱的收拾起东西来,只是她找出的一堆东西,却清一色是写富贵人家采用的珍珠、玉器之类的首饰,我再次被她气得不轻。

“六姐姐,你是被糊涂鬼上了身了吗,你觉得这些珍珠玉器普通人能分出好坏来?如若明日咱们真的要被流放,被没入教坊司,收买人行方便的时候,得用金子,一看就值钱的金子。”

“还有,藏东西不是这么藏的,你这么明晃晃的将金簪插在头上,是担心别人不知道你身上有钱么,分明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别人,我身上有钱,赶紧来搜我的身。”

经过一夜的忙活,我和六姐姐藏好了些许东西,从前姑母赏赐下来的那串赤金玉珠玛瑙手链也被我拆了,金柱子我一粒粒的藏进鞋履里,又用粗麻线牢牢封起来。

空心的木发簪、腰带、衣角缝隙……等隐蔽的角落,也悉数被我藏了各种小的,却值钱的金银之物,有了这些钱,即便是真乱落到龙潭虎穴之地,也会让我们好过一点吧?

比不得六姐姐自幼受宠,我的母亲在姑母一辈中行十,当初是守寡带着我回了梁家,没几年就死了。

一个孤女,要想过的好,就必须比别人付出的更多,我凑在六姐姐身边做跟班,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终于才在梁家勉强立住脚跟。

其他的姐妹平日也看不上我,说到我时都不叫名字的,都是轻蔑的称之为“六姐/妹的跟班”。

第二天一早,帝京的人就抵达了家中,颁布了旨意,梁家抄家,财产田亩悉数充公,成年男丁入狱,秋后问斩,女眷流放南疆,三日后启程。

有些人还想着分辨挣扎一二,但帝京的人却不似宋知县那么好说话,一个个虎背熊腰,煞气凌然的兵丁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感情,直接把她们推到了地上。

哀嚎、啼哭、谩骂……凄厉的声音弥漫在整个梁府,望着此刻的满地狼藉,我的心中仿佛被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所笼罩,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男丁被拷了枷锁带走,女眷被围困在了一起,抄家的行动一直持续到了傍晚,看着那些抄家的兵丁如同蝗虫过境,一箱箱的从府里抬出东西,大家哭声更甚。

等晚上回房的时候,原本光鲜亮丽的闺房已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被掀翻,衣服被子被扔到地上,地砖墙壁都内砸了好几个窟窿,但凡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六姐姐捧着空荡荡的首饰盒,哭的撕心裂肺:“我的凤簪啊,我的玉佩啊,我的紫琉璃珊瑚水晶头面啊……”

我抓了一块干净的布帛做包袱皮,直奔厨房而去,干果、菜干、腊肉……什么耐放装什么,从永乐县到南疆,不知有多远,要走多久,想方设法多准备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这番打击,天亮的时候,八姑姑来传话,说曾祖母带着三位祖母,还有好几个姑姑以及姐妹,一起在寿春堂悬梁而去了。

八姑姑褪下一只金镯塞给看守的兵丁,祈求他帮忙买几副寿材回来收敛尸骨,那镯子成色极好,不下百金,可最后兵丁送来的不过是几副薄皮松木,每副不超过五百钱。

就连乡下稍微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用的那种寒酸寿材。

没有葬礼,没有出殡,甚至连一身丧服都没有,她们就这样被草席一卷装入棺材抬了出去,我问八姑姑,她们会被送往哪里?

“他们收了我的钱,应该会把人葬到梁家的坟茔里,”八姑姑的语气并不太确定,又仿佛是安慰自己“再说,如今宋知县看着呢,他们不敢乱来的”。

“八姑姑,流放就那么可怕吗,她们宁愿死去也不愿活着?”月色下,我看向八姑姑沉默脸。

“南疆,你知道南疆是什么地方吗,人离乡贱,她们流放和死亡,都只是绝境下的选择,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八姑姑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从永乐县到南疆,足足走了两月有余,凄风苦雨,毒瘴蚊虫,高山密林,我经历了我所能想象的一切。

疟疾、伤寒,疫病,灾难一波接着一波,路上不断有人死去,我看着八姑姑熟练的替她们收敛尸骨,心情从一开始的悲痛欲绝变成习以为常,最后我甚至能面对着亲人腐烂的骸骨,平静的吃下午饭,盘算着晚上该在何处安歇。

六姐姐更是仿佛没事人一样,她总说这一切就是命一会埋怨姑姑死的不是时候,一会又说等到了南疆,她嫁了达官显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比灾祸更可怕的,是人心。

一天晚上,押送我们的士兵喝醉了酒,然后醉醺醺的闯入我们的房间。

“都说梁家从前出了位天仙似的娘娘,想来她们家的女儿,定然非比寻常,今儿咱两们兄弟也尝尝。”

“听说那六小姐最肖似宫里娘娘,就她吧。”

两人说着,就向六姐姐扑去,缩在角落里的六姐姐一声尖叫,如同被抓住翅膀的鸡,然后指着二姐嚷嚷起来。

“你们说错了,最漂亮的是我二姐姐,她从前可是永乐县的第一美人。”

“你们骗我们?敢骗我们兄弟俩,明天把你对外皮剥下来!”差役红着眼,语气凶狠。

“小女子不敢说谎,我二姐姐的容色是最好的,尤其是一身皮子,更是像锦缎一样光滑柔和,您亲自去摸一摸就知道了。”六姐姐为了摆脱厄运,极尽绮丽言语之描绘。

两人果然把目光看着二姐姐,二姐姐磕头哀求两人放过她,可是并没有用,她就这样被两个畜生拖出房间,再也没有回来过。

天亮后,那两个差役回来说,二姐姐受风寒死了,尸体放在后院的草垛,要我们自己看着处理。

我和八姑姑在马厩旁找到了二姐姐,她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双眼瞪得浑圆,死不瞑目。

“别看,”八姑姑捂住我的双眼“你还小,别脏了眼睛,回去吧,我来收拾。”

我拿开她的手,走上前,轻轻合上二姐姐的眼睛,心中是无法言表的痛楚,宛如刀割。

午间憩息的时候,我找到了六姐姐。

“六姐姐,你知道吗,我今早去看二姐姐的尸体了,她身上一寸好肉都没有。”

六姐姐坐在树下,用凤仙花涂抹着指甲,仿佛个没事人一般:“七妹妹,要不要一块染个指甲?我手艺很好的,你放心,二姐姐那是她命不好,我不会这样对你的。”

“等我到了南疆,成了官夫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哎,你说姑姑怎么怎么糊涂呢,要是她还在,我肯定可以进京去。”

二姐姐是代她受过,可是我从她的脸上看不上出半点愧疚和感伤,我把此事告诉了八姑姑,但她选择的是缄默。

八姑姑或许其他人也抱着同样的幻想,等六姐姐到了南疆傍上了达官显贵,一切都会好起来,毕竟六姐姐是家族的希望,不是吗?

抵达南疆后,我们被安置在洛澜河畔的一个小村子,梁家从前在永乐县风头最盛的时候,府中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如今活着的,却不过十数人,存者不足十中之一。

村里给我们划了田亩,分了几间破旧的草屋,我们算是在此扎根下来了,下田劳作,鱼樵耕织,所有人都仿佛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那些过往的锦衣玉食,就仿佛镜花水月的一场梦,每个人都默契的不在提起。

只是偶尔,我随六姐姐去勐遮城买东西的时候,她总会情不自禁的感慨一句,还从前的王都呢,半点都不似京城繁华,果然是荒蛮之地,人少见识短。

天知道,她连京城都没去过,这么就知道帝京是什么样子了,人家勐遮城再不济,也是出了一个良妃,生有纯惠七公主,不知道比梁家引以为傲的翠翘姑姑强上多少倍。

寒来暑往,随着年长的极为姐姐陆续出嫁,六姐姐的婚事也被提上议程,这些年,六姐姐并没有像大家所预想的那样,搭上南疆达官显贵的门槛,那些官家人,对于我们这样的流放之人很是看不上。

久而久之,大家也死了心,长辈们也劝六姐姐别好高骛远,看中了,就赶紧定下来,免得年岁拖大了没人要。

六姐姐并不肯认命,一来二去还真被她勾搭上了一个官家子弟。

那人是勐遮城道御司正的次子柏凌,正在城中的书院上学,在南疆这样文气不盛的地方,倒也算是难得。

六姐姐的手段没有多高明,不过是在书院门口卖桂花糕的时候,故意将一张带胭脂香的手帕落在了柏凌的面前,柏凌帮六姐姐捡起手帕,也就此被六姐姐俏丽的容颜迷住了心怀。

六姐姐这些年一直很注意保养自己的容颜,每日睡前和醒来,都必以淘米水洁面,服用牛乳,她从永乐县带来的钱财,大多半都花在了容颜的养护上。

柏凌闹着父母来梁家提亲,不过城道御司正并不愿意和我们家结亲,直接把柏凌锁在家里,企图断了他和六姐姐的往来。

六姐姐买通了城道御司正府上的厨娘,给柏凌送了一碟子桂花糕,糕点里面装了信。

没有人知道六姐姐在信中说了什么,只是得知糕点送到柏凌手里后,她就胜券在握的对我说,说城道御司正一定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没过几日,我就听闻城道御司正从武的长子柏寒,失足坠马,摔断了小腿,再不能入仕,然后就是柏凌依旧在闹绝食,以死相逼要父母同意自己的婚事。

六姐姐预料很快应验了,城道御司正家的人很快上门提亲,声势浩大,轰动了十里八乡。

虽然是提亲,但城道御司正夫人从头到尾拉着一张脸,对六姐姐的不喜溢于言表,六姐姐却从头到尾,各种殷切奉承未来的婆婆,似乎没有半点介怀。

可到了后来下聘礼的时候,城道御司正夫人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容就没有从脸上落下去过,聘礼也给的很是风光厚重,仿佛对六姐姐及时满意。

“这就是你们家的小七啊,果然是个极标致的美人儿。”城道御司正夫人忽然拉住围观的我,上下一番打量。

“那是,我这七妹妹可是最柔顺乖巧,善解人意的。”六姐姐也在一旁言笑晏晏的附和。

我觉浑身拘谨,觉得这一切说不出的怪异,明明这是六姐姐的下聘仪式,为何城道御司正夫人要用那样的眼光看我?

但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八姑姑在内的一众长辈却仿佛都没有异议。

后来,我曾问她为何如此笃定城道御司正家会妥协,六姐姐却只是神秘莫测的笑了笑,得意的用凤仙花涂染着指甲。

“大儿子已经废了,他总不能再看着小儿子去死吧,所以他不妥协还能做什么呢?哎,这都是命啊。”

她的神情与流放途中得知二姐姐代她受过后的如出一辙,漫不经心,云淡风轻,甚至还夹杂着小小的得意,我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只是还没问出口,就被六姐姐竖起手指拦住了。

“七妹妹,天机不可泄漏,不可说,不可说。”

她笑得越发得意了,无疑默认了我的猜测,为了达到自己嫁入城道御司正家的目的,她串联柏凌,废了自己未来的大伯子,一击命中,心狠手辣,亦如流放途中,为了保存了自己毫不犹豫的推出二姐姐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七妹妹,有些人的命从一开始就注定下来了,可我们不一样,我们家里出过天子妃嫔,你我从一开始,就和这些寻常女子不一样的。”

六姐姐拉着我的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狂热。

我打探到的结果也出来了,让我惊讶而又难受,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出嫁的前一夜,我给六姐姐端了一碗加了蟾酥的热牛乳。

那些蟾酥,产自雨林里的木蛙,毒性极浓,只需要一点点,可让人沙哑失声。

天亮的时候,六姐姐捂着沙哑的嗓子,冲到我面前,双眼通红,如同魔怔的野兽,仿佛恨不得要将我生生撕裂。

“很恨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那代你受过的二姐姐,被你陷害堕马的城道御司正家的长公子,他们因你遭劫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的恨。”

我凑近六姐姐的耳畔低语,看着她一点点的失控。

“你算计着别人为你铺路,岂不知因果 应,也有沦为别人踏脚石的一天。”

“你谋害他们也就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这只是个开胃菜,等到了城道御司正府,咱们慢慢的斗吧。”

从城道御司正夫人到梁家下聘的那一天,看向我时审慎打量的目光,我就敏感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哪有给姐姐下聘,却一直关注妹妹的呢?

我暗中差人去打探了消息,几经周折终于打探到了些许内幕。

城道御司正家的长子坡脚后,终日沉迷醉酒,性情暴戾,找不到门道户对的亲事,小儿子这边,虽然被迫应下了婚事,可想到梁家的情况,柏家对于六姐姐这个未曾谋面的儿媳也多有不喜。

六姐姐何等善解人意啊,主动提出家中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温柔体贴,最是会照顾人,愿意在出嫁之日一起送入府中,为大公子侧室。

那份令十里八乡瞠目结舌的贵重聘礼,就有给我的一份。

而这一切,包括八姑姑在内的梁家长辈,悉数知晓,只是害怕我知道后闹出事来,于是从头到尾瞒着。

只等六姐姐出嫁当日,一碗蒙汗药迷昏我,将我一块送入梁家。

只是他们都忘记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的,更何况是人?

六姐姐看着我,又气又恼,可我笃定,她不会将事情闹出来,她会装的很好,装作若无其的样子,一直到顺利嫁入城道御司正府为止。

毕竟若是这个时候爆出来她被我毒哑,就算能伤害到我,可城道御司正家绝不会要一个哑巴儿媳,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梦幻泡影。

她,只会乖乖咽下我反噬的苦果,而这正是我算计的所在。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下了八姑姑为我送来的加了迷药的甜汤,被不省人事的塞上花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着粉红色喜服,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身边是面若寒霜的城道御司正长子柏寒,身材修长,眉目凛冽,正坐在轮椅上,面带讥讽之色的看着我。

“怎么,很惊讶是不是,你那好姐姐,为了讨好我母亲,可是将你送给我做妾了。”

“不是妾,是侧室,莫说在南疆,就是在中原,侧室也不可和寻常妾室相提并论。”我平静的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你早知道?还逆来顺受?”他对我的表现显然有些意外,话语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我还以为你会闹,会撒泼打滚呢。”

“你没发现我六姐姐,今天一直没开口说话吗?因为昨晚我毒哑了她。”

“好巧,我弟弟昨晚也喝了一杯我送的酒,以后,应该也不会有孩子了吧。”

我们相视而笑,彼此流露出一种欣赏的目光,那是一种发现同类后,惺惺相惜的认同。

六姐姐哑巴的事情也被柏凌帮忙掩盖过去了,只说是新婚之夜受寒,医治不及时导致,城道御司正夫妇虽然不喜,却奈何生米煮成熟饭,也无他法。

六姐姐别的不行,挑男人的阳光却不错,我推着柏寒出去晒太阳的时候,时常看到柏凌陪着她在蔷薇架,在亭台水榭间散步,二人亲密呢喃,相依相偎,很是恩爱。

柏凌也很宠爱六姐姐,带她去田庄,去郊外,时常陪她逛街游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必定也会給六姐姐一份,甚至引得城道御司正夫人都吃味不已。

对比我终日只能窝在府里照顾柏寒,六姐姐的日子逍遥快活似神仙。

“羡慕吗,只可惜我腿废了,若不然也能像二弟陪着她妻子那样,陪你出门玩的,我还可以带你去骑马打猎,你别不信,我从前的骑术可是整个勐遮城最好的。”

或许是我羡慕的眼光刺痛了柏寒,竟引得他有些吃味,当晚我为他清洗面容的时候,他竟难得的啰嗦起来。

明明一个年近加冠的少年郎,说起话却仿佛闹脾气,使小性子的孩子,他腿折以后,人人都说他暴戾,甚至连曾引以为傲的父母都觉得对他避而远之,可相处这么久,我却发现传言并不尽然。

“信信信,我们家少将军可是一言九鼎的好儿郎,来,乖,洗把脸吧。”我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逗他,把湿毛巾凑到他面前。

“我真没有骗你,我从前的武艺真的很好的,若我腿没废,我绝对不会让你这般委屈嫁给我,我定要亲自猎了双雁,到你梁家去下聘的。”他强调,一本正经。

“若你还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城道御司正长公子,怎么会轮得到我一个罪官之女呢,”我笑笑,握紧他的双手。

家族落难她沦为罪臣,被迫嫁给双腿残疾的少爷,恩爱过一生

随着柏凌接连中秀才,中举人,城道御司正夫妇也越发器重小儿子,六姐姐也逐渐在府里抖擞起来,在从婆婆手里接过掌家权后,更是没少为难我。

为了 复我,她甚至还建议和城道御司正,给柏寒娶一个正妻,柏寒直接拒绝,然后托人去官府办了手续,将我扶正,而这也直接惹恼了城道御司正夫妻,索性以分家为名,将我们驱之别院。

我和柏寒得到了五百两银子和五十亩地的一个农庄,看似不少,可比我城道御司正府的万贯家财,不值一提。

“夫人,跟着我,委屈你了。”搬出府的那一天,柏寒对我说。

我摇摇头,并不觉得委屈,满身绫罗珠翠的六姐姐站在台阶上,看着忙进忙出搬东西的我们,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我柏寒搬离家的第五年,柏凌高中搬榜眼,和他一起去帝京的六姐姐,也出尽了风头,他们的爱情受到了无数人的艳羡歌颂。我甚至听说皇帝想将某个女儿指婚给柏凌,却被他用已有爱妻婉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依旧膝下无子,而此时我和柏寒已有了两二一女,另一边六姐姐为了求子,各种喝药求医,却一次次失望而归,受尽了公婆的白眼。

柏凌在帝京做官的第三年秋天,婆婆病重,柏凌携六姐姐回勐遮城奔丧,我和柏寒在被逐出府的数年后,再次回到了梁家。

婆婆临死前拉着柏寒的手,哭哭哀求,要柏寒将我们的次子兰亭过继给柏凌,否则自己死不瞑目,柏寒沉重的点点头,而我直接哭的晕厥过去。

但这一切都是我们假装的,为的正是麻痹六姐姐和柏凌。

婆婆下葬后,六姐姐夫妻带着兰亭准备回京,辞别的前一夜,我和柏寒为他们备酒宴践行,这一次,没有加了蟾酥的牛乳,只有加了断肠散的酒菜,待二人毒发昏死过去后,我们一把火烧毁了府邸。

这些年,在一位神秘人的帮助下,柏寒治好了腿,我们一直是在暗中准着,这场火灾过后,原来的城道御司正长子夫妇将死在火灾里。

而我和柏寒,会带上神秘人送给我们的人皮面具,顶替六姐姐和柏凌的身份回京。

城道御司正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同室操戈的悲剧,被气的咳血,没几日,也去了。

去了帝京后,我和柏寒租住在城南的一个院子里,隔壁是一位姓周的孀居老妇,左邻右舍都唤她周婆子,周婆子养了很多猫,还收养了八个孩子,其中就有和柏凌同一届的探花周钰。

入冬的时候,周婆子过来拜访我们,送了一篓子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鲜藕,白白嫩嫩,很是可口。

“听说柏夫人这次回南疆奔丧,顺便寻得了神医,治好了哑疾,如此说来真是可喜可贺啊。”周婆子笑着恭喜我。

“多谢您老的吉言,说来也是运气使然,全赖上天的庇佑,我和夫君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我装出一副好事多磨的样子,拿出手帕拭泪。

周婆子笑的越发和蔼,温和的打量着我:“柏夫人的音容笑貌,说来倒是和我从前的一位故人很像呢,她叫翠翘,曾是今上的顺嫔,死了好多年了。”

我手里的茶盅骤然打翻在地,心头一惊,不知周婆子意欲何为。

“柏夫人不必惊讶,我没有恶意,若不然你夫君的腿,你们脸上的这人皮面具,也留不到现在,我今天来,是要送您一场滔天的富贵。”

周婆子蘸了茶水,在桌上缓缓写了两个字,夺嫡!

从永乐县到南疆,从南疆到帝京,原来我终究还是要如姑姑一般,与皇家纠葛在一起吗?

亦或者,从神秘人找到我们的那一天起,我和柏寒就已经沦为这场夺嫡大戏的棋子?

是耶非耶?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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