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见平:一巴掌打出“彩色五线谱”

说到自己的发明,刘见平总显得非常激动。

《彩色五线谱》。摄影:强晓玲、傅明戈

这是一本蓝色的16开大小的音乐教材,普通得连装帧都稍显简单。这又是一本不普通的音乐教材,五线谱上跳动的是彩色音符,只为普通爱乐人“识五线谱不再难”。

刘见平,一名普通小提琴教师,在长期基层音乐教学中体会到孩子们识五线谱的难,联想到自己曾经学习五线谱的辛酸,甚至发现连专业教师也会在五线谱视谱上偶尔出错……“有没有更简便的识谱方法呢?”“好事”的他从此开始和这些“豆芽菜”“较起真儿来”。

1989年,整日苦思冥想、夜不能寐的刘见平在探索和实践中发明了“彩色五线谱”,将颜色融入五线谱每一个音符之中,使视谱变得相对简易、直观。然而质疑、反对、挖苦声不断袭来,逆境坚持中,2009年,彩色制谱软件被美国一家软件公司开发完成。2015年1月,《彩色五线谱与锣鼓经节奏教学法》正式出版。刘见平这“真儿”一“较”26年,从青年到老年,黑发变白发。

刘见平说,“记谱、视谱仅仅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表现音乐、享受音乐。曲谱仅仅是一种纪录音乐的符 ,它本身应以简单、明了、易学、易记为佳。”

“法国思想家卢梭早在十八世纪就提出了用数字代替音符的简易记谱法,多年后形成了‘简谱’‘五线谱’两条发展路径,刘见平发明的‘彩色五线谱’又将两者合二为一,应该是对记谱法的又一探索。”中国电子音乐学会会长、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张小夫先生从专家的角度给予该发明以专业的肯定。而更多专业人士的支持成了刘见平继续坚持推广“彩色五线谱”的动力和方向。

隆冬的北京早晨,快餐店里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在用餐。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刘见平一顶毛毡帽,灰色围巾,与任何一名五六十岁晨练的大爷没什么两样,但他挥舞手臂激情的样子,引来一旁懒懒散散收拾打理的服务员侧目,这名看上去既普通又怪异的“北京大爷”,讲述“如何将简单识谱的‘彩色五线谱’推广普及”的梦或许也深深地触动了她……一个梦可以半生去追。而刘大爷的梦不也是希望更多业余爱乐人搭上“专车”便捷逐梦吗?

一把自制的胡琴开始痴迷音乐

六七岁时曾跟着小伙伴到西城少年宫“玩耍”,如今两鬓斑白的刘见平再提往事一脸幸福。“那时的课外教育都是免费、开放式的。”在那里,小见平认识了许多自己从没见过的乐器。而当老师用胡琴奏出美妙声音,并讲解了其构造及简单制作方法后,孩子天生的好奇心驱使他想把胡琴探个究竟。

回到家后,刘见平和院里的小伙伴找来罐头盒等材料和工具,按老师的讲解一步一步制作,“当我们将最后一道工序——弦装好后,一把简易的胡琴就做好了,当时的心情就像原子弹发射成功一样兴奋。”乐器十分简陋,音调也不悦耳,但亲自动手制作的快乐和成就感使小见平认为,“这就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了。”

很快他们在玩琴的过程中找到了乐曲《东方红》的音调,尽管演奏很不正规,但仍让回到家中的父亲大吃一惊。自制的胡琴很快就暴露出令人无法容忍的缺点。对胡琴的痴迷让父亲看在眼里,不久父亲终于拿出一元三角八分为小见平圆了“拥有一把真正胡琴”的梦,“在那个年代,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偶然的机会,刘见平遇到了自己音乐生涯中的第一个贵人,在京城有着“震北城”之称的荀派京胡演奏家葛绥之先生。从此,“小跟班”的刘见平见天往葛老先生家里跑。除了领悟拉琴技巧,更从葛先生身上学到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那是一个极特殊的年代,一名极特殊的老师教出一个极普通的学生。”刘见平回忆道,“后来当遇到自己的学生学习困难时,我也学着葛大爷的样子,不急、不恼、不烦、耐心地想办法帮助他们克服困难。”

由于京胡特长,在“样板戏”盛行的年代,1971年,15岁的刘见平被解放军某部特招,成了一名令人羡慕的小文艺战士。重提当兵经历,刘见平激动自豪,“我所在部队是‘王牌’军,藐视一切困难的作风给少年的我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到部队后,一次在观赏中央音乐学院师生演奏小提琴曲时,优美的音色让他心驰神往。从此立志改学小提琴,而此时最大的拦路虎就是“不识五线谱”。“看着那些蝌蚪般的乐谱,头都蒙了。”

幸运总是眷顾勤奋的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中央音乐学院大批教授、学生被下放到部队锻炼。而这其中不乏著名音乐指挥家郑小瑛、徐新、著名提琴教育大师林耀基等,刘见平感慨,“那真是天赐良机啊。”在和这些专家高才生们同吃同住近距离的接触中,刘见平更是抓紧一切请教学习的机会,在大家的精心辅导和鼎力相助下,刘见平小提琴演奏水平进步很快,不久被编入乐队。

一巴掌打出“彩色五线谱”

1987年,刘见平从某机关调入北京西城区二龙路少年之家,做了一名小提琴教师。在教学中,他发现很多学生在识谱上遭遇与自己当年同样的困难,这让刘见平对五线谱有了更深刻的思考。

“一次课堂上,当学生的错音未改过来又被我及时指出时,家长上去就打了孩子一巴掌,我顿时感觉好像打在我的脸上。”刘见平说,“原来家长和孩子在底下有约定,音再拉错就挨打,全对就请到饭馆去吃饭。”当时刘见平非常气愤,“这个约定让我左右为难,我指出来,孩子挨打,不指出来,那还上什么课啊。”

“这件事儿对我刺激很大,事后我反复琢磨,升、降音和原位音之间为什么总爱混淆呢?”

一天在备课中,刘见平发现,某专业教师演奏的教学示范带和与之配套的乐谱严重不符,“较真儿”的他立即骑上自行车找到这位老师,要当面问个究竟。“原来是这位老师在录音时看错了谱子,把小调拉成了大调。”

“这么简单的曲子,连专业教师也会拉措。我还跟这些业余学琴的孩子较什么劲呀。然而即使是业余教育,拉错音仍是不能容忍的硬伤,是底线。”对此刘见平很困惑。

一次在某音乐专刊上,刘见平看到这样的内容,“某专业合唱团的一些演员,竟用简谱在五线谱上作注”“目前国内合唱队起码有七成还在使用简谱”……而在央视举办的全国歌手大赛的考核“视唱五线谱”环节,更是常常令诸多歌手风采黯然,“那些考题其实并不复杂。”这一系列在专业人士身上发生的问题,让刘见平觉得,“五线谱在设计上有缺陷,过于繁琐,不直观、不简易。”

有人干脆说,“要想简易去看简谱呀,干吗非要看五线谱呢?”刘见平说,其实五线谱确实有简谱所没有的优势。著名指挥家郑小瑛等一些专业人士曾在许多场合倡导大家学习五线谱,作曲家陆在易先生说:“气势再大、场面再热闹,不识五线谱,还是难以敲开合唱艺术的大门。”

“有没有比较快捷的视谱办法?”刘见平萌生出解密五线谱的念头。经历了无数苦思冥想、探索及实践,刘见平终于发现结合“简谱”的优点,将其合二为一,即在原有五线谱的基础上,将色彩融入音符之中,便可使其如简谱一样——简易直观。如采用固定调制谱,将暖色和冷色分别代表升、降音,将音逐一标出,这样视谱时,便不会再相互混淆。又如,当采用首调唱名法制谱时,可用“赤橙黄绿青蓝紫”7种颜色融入“哆来咪发索拉西”7个音符当中,将七色固定代表七个唱名,即红色音符永远代表do,以此类推。无论调 怎样变化。颜色所代表的唱名固定不变(与简谱同理)。这样一来便可省去数线记间,死记各个调唱名位置的麻烦,使首调视谱法更简单更容易,简直变为外形是五线谱的“简谱”。

期间,刘见平进行了教学实验,结果令他兴奋,“通过试用‘三色谱’即按固定调制谱,学生回课时,整整弹奏了三页钢琴曲谱的新曲,竟没有出现一个错音。”随后,刘见平在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著名音乐教育家曹理教授的支持下,又与首都师范大学的学生们合作进行了教学实验,结果同样令人兴奋。

“彩色音符对于识谱来说就像是竹子裂开的一个口,掌握了这个,后面唰的一下子就全开了。”刘见平兴奋地用手比划着,“和简谱不同,不是另起炉灶。‘彩色五线谱’没有改变传统五线谱的结构,只是在记谱方式上另辟蹊径。”他说,“彩色五线谱”之所以好学、易记,是因为它将五线谱与简谱的优点巧妙地融合了。既兼容了传统的视谱方法,又为初学者学习音乐带来了方便,“就像一部汽车可同时兼备手动挡和自动挡两种驾驶系统一样。”

“较真儿”路上的艰辛

1989年发明“彩色五线谱”后,异常兴奋的刘见平却没有收获鲜花、掌声,甚至连句鼓励的话也很少有人愿意奉送。

当他拿着研究成果请教权威专家时,得到的多是冷漠、敷衍,不耐烦。有的专家甚至明确表示“没有读过外国的某本书,不懂音乐,不能搞教研。”出版 也以“没有专家授权签字不能出版专业书籍”为由一再推脱。业内许多人对此持怀疑态度,甚至公开反对。

然而执着的刘见平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开始办班实践并得到部分中小学音乐老师的认同。就在一些新闻媒体将发明以新闻消息发出后,全国各地发来许多要求购买教材的信件,以及办班后学员们催促出教材的现实,让刘见平不得不加快了推广“彩色五线谱”的步伐。

1989年“彩色五线谱”以《五线谱速成教具》的形式申请了专利。然而,新生事物的诞生总是伴随着各种阻力与无奈,发明论证、推广工作一直毫无进展。

长期的劳累、失眠和郁闷,刘见平终于病倒了,“那段时间我处于极度抑郁的状态,甚至悲壮地要为‘彩色五线谱’献身,想一死了之。”

当母亲得知刘见平的念头后,便从此不离左右。母亲对他说,“你知道666药粉吧,那是研制了666次才成功的啊!如果都像你那样,一不成功就去死,那中国还能剩下几个科学家呀!”

在家人的陪伴和开导下,加上药物的治疗,刘见平心里的疙瘩慢慢地解开了。“我始终坚信,最普通的基层教师也有可能做出某些创新或发明。”

国外软件公司帮了“较真儿”的他

由于身体原因,2003年,刘见平从北京西城区金融街少年宫的岗位上退下来,离开了他热爱的教学岗位,此时恰恰有了更多的时间专心研究他的发明和教研专著。

刘见平清晰地记得“彩色五线谱”刚发明时,“你应该马上找人开发软件。”有人为他指明了实施发明的途径。“1989年,电脑技术还不普及,自己又是个人行为,没有任何背景以及资金的支持,开发软件,谈何容易。”

尽管四处碰壁,但刘见平还是在不断尝试。他把当时已有的美国打谱软件交给清华大学的专家,请求他们帮忙把色彩功能开发进去。“这是一项复杂的工程。”专家告诉他,“软件有锁,无法修改。”

黑暗的日子里,总会闪现希望的光芒。多年后的一天,中国音乐学院高松华教授在得知刘见平的事情后,对他说,“你可以客户的身份给美国这家软件公司写信,请他们帮你开发,他们有研发费,你不用出钱。”“较真儿”再一次推着刘见平往前走。自己的困难讲了,信也发往美国了,然而事隔多年却如同一粒小石子扔进了太平洋,连个小小的涟漪都没有泛起。

2009年的一天,高松华教授突然打电话兴奋地告诉刘见平,“你要的彩色符头开发出来了!”当刘见平看到日思夜想的“彩色五线谱”出现在电脑显示屏上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飞往美国,向那些帮他实现梦想的美国“非达里”软件开发公司的电脑工程师们致谢,“太神奇啦!只要鼠标一点,黑色谱立刻变成彩色谱。”

曾经被认为是阻碍“彩色五线谱”出版推广的最大技术难题终于解决,这意味着“彩色五线谱”可以批量生产了,惠及更多的音乐爱好者已不再是纸上谈兵。

“当年的发明仅是一个创意,没有软件支持。现在美国研发了打谱软件,我有点底气了,我感觉前进的路上好似有了一点亮光。”

从34岁发明“彩色五线谱”,在“较真儿”了26年后,60岁的刘见平终于迎来“彩色五线谱”出版的曙光。摸着刚出版的书稿,他喃喃道,“想干点事真不容易。”

谈到未来,刘见平稍有遗憾地说:“梦想虽然实现了,但还没有真正发挥它的作用”,2014年11月,他在济南老年大学做了一次“彩色五线谱”的讲座,反响热烈。刘见平说:“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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