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独居山村的瞎眼女人,半年后查出怀孕了

1

我六岁的时候,村外的破房子里忽然来了一个女人,她很年轻,头发黝黑,只是那双眼睛呆滞空洞,原来是个睁眼瞎。

村里人都很良善,特别是村里的女人们,更可怜她,便不时接济她一下,送点米面柴火。她是个瞎子,也像哑巴,轻易不说一句话。

二婶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觉得保护妇女是她的责任。她便多跑两趟,但她并没从那个女人口中挖出什么,譬如哪儿的人,为何来到这里。这使热情的二婶有点悻悻然。

村支书爷爷也动了恻隐之心,让人把破房子简单修葺一下,还把旁边的一块地特批给她,让她种点蔬菜瓜果。瞎女人便在村里住下来。

我那时正是四处乱窜的年龄,时常带着弟弟胖墩、二叔的女儿小梅光顾她那里,看戏法似的围着她转。

我们稀奇的是,她明明看不见,却不妨碍做饭洗衣服,在田里种菜摘菜,好像心里长了一双眼睛。当然,我们还会顺便捉弄她一下,一起喊她瞎婆子,或蹑手蹑脚推她一把,然后哈哈笑着逃掉。

她对我们小孩子很喜欢,并不记仇,有时还会给我们每人一碗糖水,或半块甜饼。渐渐的,我们和她混熟了,便不好意思再喊她瞎婆子,而是叫她秀桃。

我们这些小孩子,其实很懂得眉眼高低,只有对一个瞎子,我们才敢直呼其名,而对其他大人,我们则卑躬屈膝地喊爷爷叔叔奶奶婶婶。

她虽然看不见我们,却很快凭着我们的声音,记住了我们的名字。她对我特别好,给我的糖水特别甜,我都记在心里。

有一次,她撩起衣裳给我看。我惊呆了,她的胸上横亘着几道长短不一的伤痕。

“小雨,是不是很难看?”她自己用手摩挲,又抓住我的小手,按上去。我挣扎着,烫着似的马上缩回我的手。

“小雨,不要告诉别人。”

我点点头,问,“你的家在哪里,你为何不回家?”

“我没有家。”她的眼睛虽然没有表情,但她的脸是晦暗的。

一切本来是平静的。直到小半年以后,秀桃的肚子忽然鼓了起来,整个村子才炸了锅,特别是村里的女人们炸了锅。

然后,村里只要是家里有男人的,都鸡飞狗跳,起了硝烟。那个冬天,二叔没有出去打工,二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修理二叔好几天。二叔发毒誓,二婶才作罢。

于是,秀桃的破房子里,开始出现三五成群的女人,当然其中有我的二婶。这对于我们小孩子简直就是节日一般,我们便蹦蹦跳跳尾随其后。

她们围住她,小心诱供,问那个坏男人可曾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逼问她的肚子里是谁的孩子,但秀桃只是低着头,夹紧双臂护住肚子,一声不吭。

光棍三槐是最大的嫌疑人。二婶见了三槐就骂,“三槐,是不是你干的?如果是你干的,你就娶了人家。”

三槐一副冤枉的模样,哇哇大叫,“天地良心,我会干那缺德事?去欺负一个瞎子,不是我干的。”

二婶伙同几个正义感极强的女人告到支书爷爷那里,一定要揪出那个欺负秀桃的男人。

那一天,我也跟着去了,我悄悄躲在人群后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然弄不懂大人们的事,但觉得很有意思。

支书爷爷坐在椅子上,一脸凝重。据说,在我出生很多年以前,支书爷爷就是我们村老大了,他咳嗽两声,村里都要摇一摇。为什么是两声呢?因为支书爷爷每次当众讲话前,都要先咳嗽两声。

听母亲讲,支书爷爷很仗义,村里不管是谁,有了麻烦事,求到他头上,他一定想法给应对过去,他的朋友很多。在这个小村,他便是王,没人敢违抗他。

“她眼睛不行,看不见,如何查?”支书爷爷的声音很沉。

二婶她们面面相觑,是啊,她是一个瞎子,是看不见的。

“那就 警,让派出所来查,一定能查出来。”二婶建议。

“ 警?那我们村的脸面都丢尽了。”支书爷爷的脸色变了。

她们几个都不吱声了。

“那,就让她听听声音,瞎子的耳朵特别灵。”二婶又建议。

“让她摸,她一定能摸出来。”玉萍婶说。

支书爷爷忽然咳了两声,玉萍婶不敢言语了。

最后,支书爷爷还是采取了二婶和玉萍婶的建议。

2

那一天,真热闹。

秀桃的破房子前面聚满了人。女人们一旁窃窃私语,又虎视眈眈。我们小孩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很兴奋。三十几个有嫌疑的男人站成一溜。村里当然不会只有这些男人,除去外出打工的,略去太老的和未成年的,能做坏事也就这些人。

支书爷爷威严地独自站在另一边。他不说话,目光探射灯一般,向那些嫌疑人扫过去,又向女人们扫过来。

二婶和玉萍婶把秀桃从里面架出来。秀桃深埋着头,两手护在肚子上。此刻,她的肚子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秀桃低着头站在那群嫌疑人面前,她倒像个犯人。

支书爷爷向前走了一段,在离秀桃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他忽然咳嗽一声,又提高声音咳嗽一声。他接连咳嗽两声以后,人群突然静下来了。这是他的习惯,讲话之前,必定咳嗽两声。

“人都在你面前,你要仔细掂量,不可乱说话,好好想一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能冤枉好人,当然也不能放过坏人,明白吗?”支书爷爷声音不大,却很有分量。

秀桃脸色灰白,哆哆嗦嗦上前,把嫌疑人都摸了一遍,结果却令在场的人失望至极。她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到底有没有,到底是谁?”二婶很急,已经问了多少遍。

秀桃最后摇了摇头。

支书爷爷摆摆手,所有人都散了。男人们一溜烟地逃了,女人们走得很不甘心。我本想留下和秀桃说几句话,但被母亲掐着脖子拎走了。

自那天后,我便被告知,秀桃是个坏女人,不准再到她那里。但我才不信呢?秀桃对我最好了,我还是会经常偷偷跑到她那里。

一天中午,下着雾一般的小雨,母亲和胖墩在炕上睡熟了,我偷偷溜下炕,跑到秀桃家。

秀桃那里多了个活物。是一只瘸腿的小狗,瘦得只剩下一身皮,正趴在门外嚼着什么东西。估计是秀桃扔给她的。我很喜欢小狗,但不喜欢瘸腿的狗。估计是因为又瘸又丑,才成了野狗吧!

我驱赶它,它走开几步,又回来,可怜巴巴望着我。

“别赶它。”秀桃说话了。

“它会咬你的。”我故意吓她。

“也是个生灵,总不能看着它饿死,还能做做伴。”秀桃又说。

我在秀桃的床上发现了一个锥子,很粗糙,用两根薄木片夹了一根长针,一看就是秀桃的手工。我玩了一会儿锥子,藏在身后,想顺手牵走它。

她好像感觉到了,急切地在床上摸索,“小雨,我的锥子呢?你拿了吗?”

“我没有,一个破锥子,我才不稀罕。”

“小雨,你帮我找找,我有用的。”

“有啥用?”我心中一跳,毕竟我还是一个善良孩子。

“我,我晚上有用,我,我扎人。”

我吓了一跳,“扎人?有贼吗?”

“有贼。”

秀桃直直盯着我。我虽然明白她看不见,但还是心虚的心里发毛。

“锥子在地上了。”我虚张声势喊了一声,把锥子递到她手里。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秀桃用锥子扎什么人。

秀桃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总是双手捧着肚子,咿呀咿呀对肚子哼着什么。那只瘸腿狗有时守在门外,有时趴在秀桃脚下。现在它有了一个特别威猛的名字,小狼。秀桃说,小狼可以保护她。

我也不那么嫌弃小狼了,有时还从家里偷干粮给小狼吃。

一天下午,我放学后,想去看看秀桃和小狼,还没进门,就听见秀桃的挣扎声。秀桃抱着肚子,在地上缩成一团。她见到我,犹如见到救星。

“小雨,救救我,快去喊人,我要生了。”

我吓呆了,继而转身就跑,去找二婶。二婶是妇女主任,专管女人的事。虽然二婶对秀桃很不待见,但秀桃要生宝宝了,她不能不管吧?

二婶正在做饭,她听了我的话,没有去看秀桃,却跑到支书爷爷那里 告。

“去医院,赶快去医院,好歹是两条人命,村里出钱。”支书爷爷说。

支书爷爷一个电话,叫来了镇上医院的救护车,把秀桃拉走了。

3

秀桃再回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一个小毛头。支书爷爷发话了,在村里出生的孩子,就是村里的人,他负责给孩子上户口。

村里的女人们本来是讨厌秀桃的,因为这个孩子来的不明不白,但又忍不住去看看小毛头,顺便手里拿几个鸡蛋,一碗小米或一袋红糖。

她们端详着小毛头,用眼神交流,那眼神里的内容,我虽然不懂,但知道一定是嘲笑秀桃的。

果然,二婶和玉萍婶刚出了秀桃的家,话匣子就打开了。我跟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

“你看这孩子像谁?”玉萍婶问。

“我看不出来。”二婶说。

“我看像你家双喜。” 玉萍婶忽然嘿嘿笑起来。双喜是我二叔。

“我撕你的嘴。”二婶跳起来扑打玉萍婶。

玉萍婶躲闪着,“还是个男孩,多好,你不是一直稀罕男孩吗?干脆,你认个干儿子。”

据说二婶生女儿小梅时,大出血,以后就不能再生育了。

不知二婶是否真的动了那个心思,她去秀桃那儿更勤了,盯着小毛头,看不够。她还以妇女主任之尊,给小毛头起了名字,韩浩晨。

“我姓王,应该叫王浩晨。”秀桃据理力争。

“这里的孩子都姓韩。这样,他长大后,才不会受欺负。”二婶一本正经。

那一天,我正在二婶家和小梅玩,光棍三槐来了。他杵在那儿,吭吭哧哧了半天,才说明来意。原来他想娶秀桃,让二婶去做媒。

“那孩子是不是你的?你说实话。”二婶瞪眼。

“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

“那你为啥还娶她?”

三槐嘻嘻笑了,“她不是能生儿子吗?我想让她给我生个儿子。”

二婶突然变了脸,抄起笤帚,“你给我滚,我才不会给你做媒,有本事,自己去说。”

秀桃的奶水不足,二婶有时会抱着小毛头去别处耍耍,顺便找人喂奶。每次,秀桃都依依不舍。

“喂饱了,再给你抱回来。”二婶笑笑。

瘸腿狗小狼好像明白秀桃的心思,每次都会跟着二婶。这让二婶很不高兴,她会捡起地上的砖头狠狠掷过去。小狼后退一下,观望一下,然后才灰溜溜回去。

小毛头三个多月了,白白胖胖的,一双大眼睛灵活得转来转去,已经会牙牙学语了。

现在,村里人已经对小毛头的爹是谁不感兴趣了,感兴趣的是小毛头不是睁眼瞎,是个正常的孩子。

秀桃虽然看不见小毛头,但能闻见他的味道。有一次,二婶抱着小毛头去村西,很久了,还不回来。秀桃竟然跌跌撞撞一路找了过去。

二婶很不满意,当着很多人的面呛白秀桃,“是不是怕我抢你的孩子?有本事你自己把孩子喂饱了,也省得我四处给他找奶吃。”然后把孩子向秀桃怀里一丢,扭头就走。

自那以后,二婶再不登秀桃的门。

一天中午,村里忽然来了一辆拖拉机,下来一对中年男女。他们说是秀桃的哥嫂,是来接秀桃回家的。二婶把这对男女领到支书爷爷面前。

他们说秀桃结婚一个多月就逃跑了,男方追到家里来要人。他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她的下落,所以人一定要带走。

“你说,她是个瞎子,人家要她就不错了,打她几下,就离家出走,她还不能委屈将就一下,难道还能打死人?”秀桃的哥哥说。

支书爷爷面色严肃,沉吟良久。

“大人可以带走,但娃娃要留下,他是我们韩家沟的种。”

“当然,当然。我们也不想要孩子。如果让男方知道她在这里做下丑事,就不好了。”

二婶带他们去秀桃家。我看见秀桃的嫂嫂与二婶窃窃私语,还说什么谢谢之类的话。

我永远忘不了秀桃被带走的那一幕。她紧紧抱着孩子,但孩子还是被二婶夺走了。二婶很快抱着孩子躲到了一边,秀桃被强行拉上了拖拉机。她哭喊着,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那一天,我第一次看见秀桃流泪,那眼珠空空的,犹如一口盲井,眼泪喷薄而出。

瘸腿狗小狼围着拖拉机,嗥叫撕咬,因为腿瘸,却跳不上去。它用爪子扒着车帮,被秀桃的哥哥一脚踹下去。

拖拉机嘟嘟开走了,激起的尘土罩住了后面追赶的瘸腿狗小狼。我站在那儿,良久,眼前重新变得澄明和安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4

一年多过去了。

我相信,除了我,村里所有人都已经把秀桃忘了。秀桃的儿子韩浩晨被二婶养的白白胖胖,已经会叫二婶妈妈了。二婶很疼他,视如己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会在二婶膝下幸福地长大。

虽然村里人传言,二叔就是韩浩晨的亲生父亲,说韩浩晨的眉眼和二叔一模一样。但二婶丝毫不在意。有时,别人把玩笑开到她脸上,她就顺杆向上爬,“就是亲生的,怎么样?亲生的才好呢!”弄得人家很无趣,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开玩笑了。韩浩晨的身世之谜也就被扔进了故纸堆。

那一天黄昏,没有什么征兆。我和小梅在屋里写作业,胖墩带着韩浩晨在院子里玩耍。二婶下地干活还没有回来。

我忽然瞥见了一只狗进了院子。这只狗瘸着腿,有些面熟。它观望一会儿,径直向浩晨走过去,嗅嗅浩晨,然后咬着他的衣服,向门外拖他。浩晨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我心中一惊,认出来了,是秀桃的瘸腿狗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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