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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1:初识,他是病娇,她是怪物(已修改)

十月金秋,小区里的银松落了一地枯枝,秋意萧瑟,唯有稀稀朗朗的红叶石楠添了几分生动的嫣红。

  两位老太太一前一后,手提购物袋,朝小区楼栋走去。

  一路有说有笑,待拐进了绿化带的小径里,前头小卷发的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后面吧。”

  同伴纳闷:“怎么了?”

卷发老太太挽着她折返绕道,说起了小区里的那些闲言:“我听说十七栋里住了个怪人。”

  “怎么怪人了?”

  老太太嗓门不小:“一小姑娘,成天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一双眼睛,上次老王说,看见那姑娘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还冒着光,吓死人了。”

  “不是吧,那谁还敢住这一栋?”

  老太太回头瞧了一眼,觉着后背阴风阵阵,赶紧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还真没人住,这一栋除了那个小姑娘,没别人。”

  “还有这怪事?那姑娘难不成一个人租了一整栋楼?总不是买的吧。”

  “谁知道。”

  “……”

  声音渐远,夕阳将落,鹅卵碎石铺的小路上人影斜长,路尽头,十七栋十七层楼高耸入云,晚霞就罩在上面,一大片秋的金光洒下来。

  外卖小哥提着袋子,脚步匆匆,抬头几番确认了楼栋上面的数字图标,才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喂。”

  “你好。”

  年轻女孩的声音,清清泠泠的,带着些慵懒的漫不经心,音色稍稍偏冷。

  真是一把好嗓子,外卖小哥心想。

“外卖。”小哥态度很好,礼貌地说,“我在十七栋下面,你住哪一楼?”

  “请稍等,我下去拿。”

  电话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关门声。

  外卖小哥正想说他可以送上去,十七栋楼梯口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小哥抬头就瞧见了一只手。

  手指长而细,白皙如瓷,指甲修整得干干净净。

  往上,是一张脸,皮肤白得过分,像是常年不见阳光,剔透里带着三分病态,鼻梁高却秀气,覆舟唇,微抿着,不笑时冷而疏离。

瞧第一眼,只觉得漂亮得过分。

  第二眼,便能撞进那双丹凤眼里,眼尾细长,略微上挑,瞳孔泼了最浓的墨色,三分深邃,三分薄凉,余下的,是沧桑的冷,像沙漠里夏天的星,夺目得让人挪不开眼,却又不敢再看。

  这样年轻,如何来的一身苍凉,如何满眼都是久经风霜后沉淀下来的颓与空。

  小哥愣住了,盯着那张脸。

  啪嗒。

  门被推开了大半,女孩迈出了一只脚,纤细修长,九分的黑色铅笔裤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她穿着黑白相间的过膝长衬衫,里头是一件灰色卫衣,帽子随意扣在头上,锁骨若隐若现,两缕短发从卫衣的帽子里钻出来,微微凌乱地翘着,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暖色,唯独女孩穿了一双粉色的兔头毛绒拖鞋。

  “云记面馆?”她说,声音一如方才电话里,清澈微凉。

  外卖小哥这才回了神,赶忙把袋子递上去:“你的外卖。”

  “谢谢。”

  她接过去,又把迈出来的腿收回去,转身关上了门。

  手好冰啊。

小哥后知后觉,被女孩指腹略微擦过的地方,还带着几分残余的凉意,他摸了一把头,走了,走了一段路又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天色已暗,原本昏黑的窗户亮了,感应灯的光破窗而出,一到七楼几乎是同时亮起。

  风一吹,外卖小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掉头走了。

  咣!

  门被甩上,两只粉色的兔子拖鞋被踢在了玄关,她拉下卫衣的帽子,提着外卖盒往里走。

  她叫周徐纺,独居。

  十七栋只住了她一个人,不是租的,整栋楼的房产都是她的,因为她异于常人,只能独居。

  她住七层,两户打通,两百多平的空间,一眼看去很冷清,玄关左侧是衣帽间,衣服种类很多,只是一眼望去基本全黑。玄关右侧是浴室,同样是用玻璃隔断,单向可视,只能从门缝看见超大浴缸的一角。

  再往里走,上三阶楼梯,右边是床,全黑色的床单,没有一点鲜活气,床尾的地板上,散落地扔了几件衣服。左边一侧摆了四台电脑,一侧是黑色漆木的梳妆台,中间一张懒人沙发,一张玻璃茶桌,桌上一角放着投影仪,旁边,有个精致的玻璃盒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棉花糖。

  白色的墙,黑色的地板,两百平的地方全部打通,除了玄关那双粉色的兔子拖鞋,再找不到一处暖色,毫无人气与烟火气息。

  她把外卖放下,赤着脚站在黑色毛绒的地毯上,从玻璃盒里挑了一颗粉色的棉花糖含在嘴里,刚咬开一次性筷子的外包装袋,桌上的电脑启动了。

  屏幕上,明黄色的海绵宝宝跳出来,铺了整整一屏幕。

  代 霜降,真名不祥,年龄不祥,身份背景家庭住址全部不祥,她是周徐纺的搭档,周徐纺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也没有见过她的长相,只知道她是个年轻女孩儿。

  “起了吗?”

屏幕的下方弹出三个字,是红色加粗的宋体。

  周徐纺拆开了外卖的袋子:“嗯。”

  “接了新活儿。”

  “我休假。”

  周徐纺没抬头,头发刚过耳,刘海有些遮眼,她安静地吃面,吃相极其好,慢条斯理小口小口地吃着。

  “这单很好做。”隔了片刻,屏幕里的字又滚动出来,“是女顾客,让我们掳个人,说是她心上人,想玩美女救英雄。”霜降补充,“雇佣金,五十万。”

  周徐纺筷子停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着,低着头轮廓显得柔和了不少。

  过了会儿,屏幕上的海绵宝宝跳了两下,霜降问:“接吗?”

  她吃了一口面:“接。”

  不伤天害理,不杀人放火,其他的,只要能赚钱,都接。

  翌日刚巧十五,月亮很圆,漫天星辰绕着圆月,将整座城市渡了一层淡淡柔和的光,华灯初上,喧嚣又热闹。

  装修风雅的会所里,古画绘墙,雕镂空花,沿路的科林斯罗马柱上,摆放着各色花卉,走廊里,有淡淡花香萦绕。

  本是应景的花儿,奈何,不逢时。

会所的大堂经理急急忙忙地一路小跑,一一吩咐侍应生:“赶紧的,把玫瑰都给收起来。”

  领班闻声过来,不解:“经理,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要把花都收了?”

  经理急得眉头直皱,扯了扯领带,用口袋里的方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有个小祖宗要过来,人家闻不得玫瑰花。”

  祖宗?

  高级会所里,往来都是贵人,领班不知是哪位,询问经理:“谁啊?”

  经理蹲下,将地上掉落的玫瑰花瓣拾起:“江家那个祖宗。”

这下,领班知晓了。

  敢在帝都江家称祖宗的,就只有一位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家老幺,说起那位美人……

  经理催促:“快点,人已经快到了,手脚都利索点,一朵都不要落下了。”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经理接了个电话,赶忙带了几位副经理跑去电梯口迎人。

  叮——

  电梯门开,不见其人,先闻其咳嗽声,一阵接一阵,稍稍压抑着。

  等电梯门完全打开,修长的人影被走廊的琉璃灯打亮,那人便背光靠着左边的电梯侧壁,黑色长款风衣过了膝盖,脚下是一双高定皮鞋,内搭白衬衫与休闲裤,没有打领带,领口松了一颗扣子,脖颈修长,因为咳嗽,喉结都染了微微绯色,轻轻滚动着。

  他低着头,依旧在咳嗽,修长的手按在锁骨处,因为咳得厉害,连指甲都泛着浅浅的红。

  经理侧身相迎,恭恭敬敬地喊:“江少。”

  江家嫡庶旁支那么多位少爷,就只有这位被称江少,其余的自然都得冠上名字,由此可见尊卑之别。

  电梯里的男人这才抬起头来,头发修剪得随意,更衬轮廓流畅,骨相极美,他皮肤白皙,刚刚咳嗽完,微抿的唇添一抹嫣红,两颊亦染了薄薄一层绯色,病态娇媚,又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劲儿。

  偏生,他还生了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四周略带粉晕,眼型似若桃花,水气氤氲,眼尾微翘,瞳孔里的黑白并不分明,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如此一副模样,一颦一笑,处处是精致,美得教人心惊。

  这便是江家的老幺,江织,帝都的第一美人,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着实是位身娇肉贵的病美人,如此娇媚之人,偏偏,美得没有一丝娘气,那双桃花眼,一抬一敛,懒散淡漠里全是桀骜,并不凌厉,是世家贵族养出来的疏离与贵气。

经理是个男人,四十不惑了,也不是第一次瞧见这位美人,硬是给看愣了,许久才找回声音:“我、我领您过去。”

  经理结巴紧张,对这位大少爷,是又敬又怕,哪个都知道,这祖宗脾气不是很好,惹他不悦了,少不得要倒霉。

  江织淡淡嗯了一声,掀了掀眼皮,懒洋洋的模样,跟没睡醒似的,迈开腿,修长极了,可却走得很慢。

  “咳咳咳。”

  他稍稍弓着背,遮着口鼻轻咳,眉宇轻蹙,额前的发稍稍乱了,再添一分病态。

前头,领路的经理脚步是缓了又缓,一小段路,走得十分慢,硬是莫名其妙地滚了一身冷汗。

  推开包厢的门,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剑眉星目的一张脸,经理规规矩矩地喊:“薛少。”

  薛宝怡,薛家老二。

  他母亲给他生了一张硬汉脸,偏偏取了个闺秀的名儿,说是做了胎梦,要生个小千金,谁想生了个带把的。这儿会,薛宝怡正坐牌桌上,灯光昏沉的包厢里就数他一头蓝紫挑染的头发扎眼,轮廓硬朗,嘴里叼着一根烟喊:“织哥儿来了。”

  江织的祖母是名门世家的闺秀,家里还有些旧时的习惯,男孩称哥儿,女孩称姐儿,相熟的公子哥儿们,就喜欢织哥儿织哥儿地调侃。

  薛宝怡与江织是发小,两家有生意往来,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

  今天这局便是薛宝怡组的,帝都的圈子说大不大,却也分了三六九等,江织,便是这贵中之贵,若非薛宝怡与今儿个的寿星公是铁瓷儿,自然也请不来这位小祖宗。

  一屋子的二世祖见了人,纷纷喊江少,多少都带了巴结讨好之意。

  江织眼皮懒懒地抬了一下:“把烟都给我掐了,乌烟瘴气的。”

  薛宝怡陪笑:“得得得,都听您的。”吆喝着二世祖们都掐了烟,他扔了张牌出去,“玩两把?”

  包厢里烟草味没散尽,江织咳了两声,挑了个干净的地儿,病恹恹地窝着:“上次还没输够?”

  薛宝怡摸了张牌,笑得吊儿郎当:“这不是想扳回老本嘛。”

  江织没理他,懒懒散散地半靠半躺着,眯着眼无精打采,一脸病容,桃花眼似睡非睡似醉非醉的,总像没睡醒般,薛宝怡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去闹他,给他叫了杯牛奶。

  可总有不懂事的。

  比如邓家那小公子,竟带了个女人过来,带也就算了,还不带个安分的,那女人打从一进来,眼睛便黏江织身上了,胸前的波涛汹涌快要被她弯腰的动作给挤爆了。

  江织端着高脚杯,慢条斯理地喝牛奶。

  女人拿了瓶红酒过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笑得风情万种:“我给江少倒一杯?”

  他眼皮都没抬,恹恹欲睡地扔了句:“体弱,不喝酒。”

  帝都江家的老幺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圈外人只知他缠绵病榻,不甚知他倾国倾城。

  这样的病美人,女人便是被拂了面子,又怎会生气,放下酒,又拿了飞镖来:“江少要试试吗?我听邓少说,这里数您飞镖玩得最好。”

  江织懒懒地耷拉着眼皮:“体弱,抬不起手。”

  说完,他掩嘴咳了两声,唇红齿白,两颊晕红。

  美人如画,往那一躺,一蹙眉,真教人肝肠寸断,这般娇弱的人儿……女人赶紧上前去,要给江织顺气,可刚伸出去的纤纤玉手,被装着牛奶的高脚杯挡住了。

  窝在沙发里的人忽然抬了眉眼,一身懒倦消失不见,满眼寒星,冷若冰霜:“我对玫瑰过敏。”

  女人的手僵在了半空。

她今日喷的便是玫瑰气味的香水。

  他嫌恶得很,将高脚杯都扔了:“自己离远点。”

  女人尴尬地收回手,退开了。

  薛宝怡从牌桌上下来,给了那邓小公子一个眼神,那小子这才长记性,赶紧汗着脸把女人领出去,心里懊恼,怎么就忘了,薛少说过不准带女人来。

  薛宝怡知道江织有点洁癖,换了个杯子又给他倒了杯牛奶,舔着脸过去哄那小祖宗,小祖宗不怎么喝酒,爱喝牛奶。

  江织冷着一双桃花眼:“滚开,一股子女人的味儿。”

“……”

  他下午是碰了女人,可他洗了澡才来的啊。

  这小祖宗啊,一双眼分明贼几把漂亮,就这么稍稍一眯,又冷得煞人,像是兜头射来一阵桃花冰雨。

  薛宝怡知道他生气了,也不敢再凑过去讨他烦了,没办法,江织长了太美,又病恹恹的,搁古代就是一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他们这群发小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对美人哪有抵抗力,心知江织不是什么弱柳扶风的娇滴滴,可还是架不住被他那副皮囊所迷惑,莫名其妙就想宠着他惯着他。

  他们这群发小都知道,这小祖宗平生最讨厌两样东西,玫瑰花,还有女人,是以,薛宝怡组局的时候特地打过招呼了,谁都不准带女人。

  薛宝怡陪笑,说爷错了。

  江织从沙发上起来:“走了。”

  “这么快就走?”薛宝怡试图拉他衣角阻止他,“寿星公都还没来呢。”

  他一撂衣服,冷着一张漂亮的脸:“体弱,不能熬夜。”

  薛宝怡:“……”

  丫的,八点就叫熬夜?

  江织直接走人了,余光都没给那群战战兢兢的二世祖一个,边走边咳,低着头,压着咳声,脸颊有淡淡病态的红晕。

  薛宝怡心疼了一下,随他去吧,体弱的美人,总是要格外宠着的,不禁感叹:“这小祖宗,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小子能收了他。”

  可不就是个祸水!

  会所顶楼今晚被薛宝怡包下来了,包厢外面的走廊里,是一个人都没有,隔音好,安静得只余脚步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灯光忽然一闪。

  江织停下了脚,地上拉了长长的影子,他缓缓回头,一道黑影猝不及防地撞来,快得瞧不清楚是何物,只觉得黑色的暗影铺天盖地地卷过来。

他后退,才迈出脚,后颈一麻,被一个手刀给劈晕了。

  黑影一跃,上了墙。

  咣当。

  监控的摄像头应声砸下来,那黑影落下,高速带起的风里走出来一个人,身形高挑纤细,穿一身黑,卫衣的帽子外面还戴了鸭舌帽,短发长到锁骨,全黑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丹凤眼,眼尾细长,深邃的眸,像冬季的星辰,像深海,冷而神秘。

  一双腿修长又细直,鞋码很小,应是女孩子。

  她走过去,伸出戴了黑色手套的手,一只手提起地上的人,扛到肩上,抬脚,几乎瞬间消失在了走廊里。

  月亮独上高楼,整座城市笼在霓虹与月光里,璀璨又迷离。

  海风吹过,有淡淡的咸涩,带着秋夜的萧瑟。

  耳边海浪声生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浸湿了靠躺石旁的那人衣摆,他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是一双桃花眼,月亮的光融进去,还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倒映出来。

  是一个背影,单薄又纤长。

  江织骤然抬手,抓住了一片衣角,指尖碰到的皮肤冰凉。

“你是什么人?”

  他声音沙哑,被海风吹得支离破碎。

  那模糊的身影转过来:“职业跑腿人。”

  是年轻女孩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失真,清灵干净,却冷漠无痕。

  月光昏暗,海水的潮湿在眼里覆了一层水汽,任他怎么看,也看不清那人轮廓,黑色口罩与黑夜融为一体,她抽了手,纵身一跃,跳下了大海。

  江织怔愣在原地。

  这女人不要命了……

  翌日黎明,天刚蒙蒙亮,太阳露出一角红光。

渔夫刚收了渔 ,背着背篓在捡被海水拍打上岸的鱼虾,弯腰蹲下,一路捡过去,忽然,他定住,瞧见远处有只湿淋淋的手抓住了岸边的石头,然后,一个脑袋从水里冒出来。

  是个人!

  渔夫赶紧跑过去,想援一把手。

  那人忽然站起来,抬起了头,黑色短发,白色的脸,红色的眼睛……

  渔夫腿一软,坐地上了,张口大叫:“鬼、鬼啊!”

  那人影靠近。

  渔夫两眼一翻,吓晕过去了。

  天边第一抹红日落在了那人脸上,一双丹凤眼漂亮又苍凉,灼灼发着红光,冷白的唇轻轻掀动:“我不是鬼。”

  她低头,看着掌心被礁石割破的伤口,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她不是鬼,是怪物。

第2章

002:被织哥儿盯上了

第五人民医院占地千平,地处帝都最热闹的繁华地带,是江氏旗下的医疗产业之一。六栋六楼,仅对江家人开放。

  “叩——叩——叩——”

  敲门声缓缓响了三下,细听,带着小心翼翼。

  “江少。”

  病房里,男人的声音有些病恹恹的,又冷又不耐烦:“滚。”

门外敲门的男人唤阿晚,是江织的保镖兼助理,约摸三十上下,长得憨头憨脑,皮肤黝黑,肌肉发达,另外,双商不是很高。

  正是因为阿晚不够机灵,致使他家雇主昨夜在海边受尽了冷风才被寻到,不过,所幸比那派人掳人的罪魁祸首早了一步,不然这后果……不敢想。

  “哦。”阿晚默默地退后,不敢再惹着雇主。

  因着受了冷风,里面那位又身娇肉贵的,正病着呢,咳嗽声一阵一阵传出来,小少爷脾气不好,尤其是身子抱恙的时候,更是没人敢去招惹。

  当然,除了薛家的二少爷。

“织哥儿~”不见其人,先闻薛宝怡吊儿郎当的声儿。

  病房门被推开,咣的一声,一个杯子砸在了薛宝怡脚底下,嗯,美人儿正恼着呢。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嘛,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薛宝怡觉着这几句话就是说江织的,他抹了一把脑袋,先前那一头蓝紫挑染的头发,今儿个被他铲平了,整了个利索的板寸,五官尤其显得硬朗分明,挂着一脸的坏笑:“哟,脾气这么大呀。”

  脾气很大的江小少爷正穿着医院的病 服,分明土到掉渣的格子款式,被他松垮垮地套着,皮肤着实白,唇色浅淡,病若西子,十分美里掺着两分娇贵。

  大抵是气着了,捂着嘴正咳得厉害。

  “咳咳咳……”

  江织一咳,一双桃花眼的眼圈四周就泛红,透着股羸弱的媚。

  这模样,看把薛二爷心疼的。

  “得得得,别气别气。”薛宝怡好声好气地哄着,玩笑话说得骚浪得紧,“你这娇滴滴的身子,要是给气坏了,可不得心疼死小爷我。”

  帝都薛家的小二爷,也没别的毛病,就是喜欢美人儿,江织这脸,他是真觉着勾魂,他也服自己,跟这样的美人一起长大,他居然还是直的,这是什么样的钢铁意志啊。

  他赶紧上前,抬手欲给美人顺气。

  江织嫌弃地推开,冷着一双桃花眼:“查了?”

  薛宝怡嘿嘿一笑,拉了把椅子坐下:“爷一晚上没睡呢。”敢掳他兄弟,当他薛小二爷断气了吗?

  江织懒得与他插科打诨:“谁?”

  “明家老四,听说是想英雄救美,才让人把你掳了。”薛宝怡贱兮兮地笑,“你这张脸啊,真是贼几把遭人惦记。”

明家的底蕴虽不如四大世家,但在帝都也是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这明家的四小姐长得也有腰有屁股的,就是脑子不好使,管不住眼睛,惦记江织许久了。

  薛宝怡摸了根烟,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没点:“这事跟明家也没什么关系,就是那明老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挑了个眉,问江美人,“怎么搞?”

  江织病殃殃地窝着,脸上越发没有血色,忍着咳嗽,眼角四周略带粉晕,眯了眯,似醉非醉的美眸顿时凉嗖嗖的:“丢进沧海。”

  沧海在帝都郊外,江织昨晚就是被掳到了那里。

薛宝怡刚想说他爷的是良民,门就被推开了。

  “法制 会呢,别乱来。”

  一双修长的腿先迈进来,然后是一张长相看似风流的脸,眼窝很深,鼻梁高,薄唇,俊里透着点不解风情的坏,又有点厌世的颓。

  是乔家的公子,乔南楚。

  帝都四大世家,除了陆家深居简出,剩余的江家、薛家、乔家素来交好,三家的小辈往来也最多。

  江织懒洋洋地又扔了后半句:“别弄死了。”

  薛宝怡明白他的意思了,给点苦头嘛,这事儿他在行,笑着应下了:“得嘞,我祖宗!”

  “怎么回事?”乔南楚进来,靠着柜子,问了句。

  江织咳着,脸颊又晕开一层淡淡的绯红。

  乔南楚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我调了会所的监控,就拍到了个影子,后面就故障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好戏似的,眼角露着点雅痞的味道,“掳你的人,还有没有印象?”

  江织靠着枕头,没什么力气,蔫儿蔫儿的:“没看清。”耷拉着漂亮的眸子,想了会儿,“一米七左右,挺瘦,力气很大。”

“咳咳咳……”

  他咳了几声,捧着杯子喝了点水,许久,才又说了句:“眼睛好看。”那人戴着帽子口罩,海风潮湿,当时水汽重,他也就模模糊糊看了个轮廓,声音被吹得失真,只记得好听,但很冷。

  乔南楚抱着手,手指刮了一下唇:“矮了点。”一米七,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人扛那么远。

  “是个女人。”江织说。

  语气里,说不出的别扭,三分不甘,七分不爽。

  江家最尊贵的小公子,可是被人搁在心头养大的娇贵人儿,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

  平时,织哥儿最讨厌的就是女人了。

  薛宝怡没个正形,笑:“女人啊。”他打趣,“还夸人家眼睛好看,怎么,不讨厌了?”

  江织是个gay,他亲口承认的,这么些年来,他对女人确实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男人嘛,也没什么兴趣,除了他心头那个白月光少年。

  江织懒得搭理薛宝怡,因为眉头晕着点怒气,本就矜贵清冷的眸,越发没了那股含着桃花的媚,冷冰冰的。

  “她说她是职业跑腿人。”

  乔南楚手随意搁在柜子上,有意无意地敲了几下:“我知道是谁了。”

  江织抬了下眼皮,瞧他。

  “我追了半年,代 Z。”乔南楚收了手,摩挲着从江织那里接过来的空杯子,“性别女,年龄不详,住址不详,国籍不详,业务能力顶尖。”

  职业跑腿人,这个称呼也是近来才兴起的。

  只要给钱,给的够多,职业跑腿人就能给你办妥了,至于会不会杀人放火奸淫掳掠,还尚且不清楚。

  “国际刑警跟了她很久了,一点影都没捕到,一年前才来帝都,被委托的次数不多,不过价格高,目前为止,失误率为零。”

乔南楚是警察,在刑事情 科干了几年,这个案子,他倒有兴致。

  薛宝怡是个商人,这些伤脑筋的事儿,他懒得掺和,瞧见病床旁的柜子上放了盒颜色好看的糖,连玻璃罐都镶了碎钻,一瞧就知道是谁的。

  那罐子看着就精致,他直接上手。

  江织敲了敲桌面,慢慢悠悠地:“别动。”

  瞧他那宝贝样!

  薛宝怡哼了声:“你一个大老爷们,吃什么棉花糖,娘们唧唧的。”

  江织挑了颗粉色的,扔进嘴里,只给了他一个冷眼。

说实话,江家的织哥儿毛病挺多的,性子不好,不喜欢玫瑰,厌恶女人,不喜欢喝酒,闻不得烟味,对谁都一副祖宗样。

  脾气是挺攻的,就是爱好嘛,很受,他喜欢棉花糖,吃得也不多,但床头、办公室、休息室里,都得摆着,用最金贵的盒子装着,谁也不准碰。

  御泉湾外面,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超市,这个点,天边刷了一层金桔色,日暮西沉,店里没什么人。

  一眼望去,就最里头的货架前,蹲了个人,黑卫衣,帽子扣在头上,九分的铅笔裤往上缩了点,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粉色外包装,上面画着一只兔子。”蹲着的人回头,问身后的女孩,“那个棉花糖没有了吗?”

  丹凤眼,覆舟唇,冷而疏离,她似乎不爱笑,嘴角抿着。她皮肤很白,白得有几分剔透,窗外最后一抹斜阳落在她眼睫,打亮了一双瞳孔,像冬季沙漠里的星子,很亮,却孤冷,透着沧桑与荒芜。

  她叫周徐纺,每隔三四天会来店里买一次那种粉色外包装的棉花糖。

第3章

003:先生,贴膜吗?

后面的女孩摇头,写了一张纸递过去:“已经卖完了。”

  周徐纺在货架前站了一会儿,拿了几包包装类似的棉花糖,始终低着头,帽子底下的脸很小,安静得过分。

  女孩扫了码,在纸上写道:“三十六块。”

  周徐纺递过去一张红色的纸币,卫衣的袖子很长,遮着她手背,露出的手指细长,冷白色,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女孩接过去,找了零。

  “谢谢。”周徐纺把零钱塞进了装棉花糖的透明袋子里,下意识拉了拉帽子,低头离开。

  身后,女孩追上来,摊开掌心,用另一只手简单地比划。

  她回头,看着女孩,眼里的戒备好一会儿才消,伸出手,女孩把掌心的软糖送给了她。

  “谢谢。”

  说完,周徐纺进了小区,那颗糖她一直攥着,等到了家里才剥开糖纸,含在嘴里,她眯了眯眼,换上那双粉色的毛绒兔头拖鞋。

  又软又甜呢。

  周徐纺的视力很好,好到什么程度,二十米之外,她都能看清女孩放在收银台上的本子,本子上写了她的名字。

  她叫温白杨,是超市的收银员,她不会说话,是聋哑人,会手语和唇语,总是随身带着纸与笔,她脸蛋很圆,像只包子,眼睛也圆,瞳孔很黑,脸颊两边有两团总是散不去的高原红,有一点点憨,生得不算漂亮,但五官秀气,模样很乖巧。

  “嘀——嘀——嘀——”

电脑突然发出尖锐的响声,周徐纺刚拆开棉花糖的包装袋,抬头看向屏幕,先是骷髅头,然后海绵宝宝出来了。

  最后,屏幕下方滚出来一行字:“那个男人在查你。”

  “嗯。”周徐纺继续拆棉花糖的包装袋。

  屏幕上的字体是红色的,很显眼:“监控我已经黑掉了。”

  周徐纺说:“谢谢。”

  新买的棉花糖也是五颜六色的,她一袋一袋拆开,倒进电脑桌旁的玻璃盒子里,铺满一盒子后,她尝了一颗。

有点硬,不够甜。

  嗯,没有那个粉色包装的好吃。她只吃了一颗,便盖上了盒子。

  电脑屏幕上,霜降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来,后面还有三个字:“不用谢。”

  霜降是‘先生’给她找的搭档,合作了快一年,她对她的了解并不多。霜降不露面,也不说话,一般都是打字,有时候,她也会用特殊的语音软件合成声音,或者,收录声音转换为文字,她想,霜降应该是很厉害的黑客。

  周徐纺只知道,霜降是女孩子。

  “我查了一下他,资料发给你了。”

霜降又打字过来了,电脑下方还弹出来一封邮件。

  “好。”

  周徐纺点开邮件,里面是那个男人的资料,他好像盯上她了,因为她掳了他。

  他叫江织,帝都四大家族之首的江家老幺。他的标签很多,不过,周徐纺只注意到了那张照片。

  他长得真好看。

  “我要去打工了。”周徐纺说。

  霜降问她:“你很缺钱吗?”

  委托人的雇佣金,她与周徐纺三七分,是很大的一笔收入。

“不缺。”周徐纺说,“可我需要更多的钱。”

  等天边暗去,橘黄变成了靛蓝,她起身去了车库,里头有两辆摩托、一辆小轿车、一辆越野,还有一辆脚蹬的小三轮,三轮车的车厢装了防雨棚,棚里放了一个小凳子、一个折叠的便携桌子,以及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

  她蹬着小三轮出了小区。

  七点不到,八一大桥下,摊贩就摆了一路,有卖吃的,也有卖玩的,像周徐纺一样贴膜的,就有三个。

  她挑了个空地,把木箱子搬下来,再摊开里面的手机壳和手机膜。

旁边摆摊的大妈是卖烤红薯的,热情地跟周徐纺打招呼:“来了。”

  周徐纺点头,她今天来早了半个小时,摊位比以前更好,可惜,她今天的生意不好,很不好,半个小时了,只来了一个客人,还没有贴膜,就看了看她的手机壳,然后便走了。

  天气闷热,像要下雨,江边不远处有个广场,往日这个时候会很热闹,今天却没什么人,不知是谁家的小孩,与大人走散了,在哭。

  因为天气不好,很多人在收摊换地,没人管那小孩,他哭得很可怜。

  周徐纺走过去:“别哭。”

  她不会哄小孩。

那小孩四五岁,眼睛泪汪汪的,打了个嗝:“我的帽子,”他抽抽搭搭地哭,“被风吹到江里去了。”

  周徐纺看向江面,桥下有风,帽子被吹到了江对面,那边有几个垂钓的老人家,她盯着看了许久,脱鞋,下水。

  风一阵一阵地刮,水面波光粼粼,月亮躲在了云里,只有路灯的光,斑驳距离地倒映在水中央。

  “老钱,要下雨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钓鱼的老人家戴了顶渔夫帽。

  旁边,老伙计说:“行。”他站起来,收了鱼线,吆喝着几个同伴,“走,喝酒去!”

“好嘞。”

  渔夫帽的老人家刚起身,水里就冒出个头,吓了他一大跳,张嘴都结巴了:“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路灯不够亮,就能看个大概,是个脑袋,就露了脑门,眼睛还没露出来。

  水里那个头没有回答。

  几个老人家面面相觑之后,鱼竿都没要,拔腿就跑了……吓死个人了!

  湿漉漉的脑袋这才从水里整个冒出来,天昏昏,露出水面的那双瞳孔显得尤其透亮,是血红色。她在水里待久了眼睛会变红,生气了也会。

  所以,她不喜欢生气。

她把卫衣口袋里随身带着的墨镜戴上,上岸,将捞起来的帽子还给了那小孩,他就不哭了,吸了吸鼻涕,问:“姐姐,你是美人鱼吗?”

  周徐纺摇头。

  她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物种,她听不懂鱼说话,可她可以跟它们一起在水里睡觉。

  这时,对面广场上,女人焦急地在喊‘宁宁’。

  男孩把湿哒哒的帽子戴上,对周徐纺笑了笑,便朝女人跑过去,也不看路,莽莽撞撞,直接冲进了车道。

  右边驶来一辆大红色的跑车,猛踩刹车。

“呲——”

  车刹住了,那小孩已经吓傻了,被周徐纺抱在了手里,她下意识抬头,四周并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男孩怯生生的,受了惊吓,小脸还是白的,“你跑得好快,你是不是飞天小女警?”

  周徐纺说不是,把他放下,他妈妈赶过来了,连连道谢,主驾驶的人也下了车,先是查看了路面上,然后才看向周徐纺:“你,”对方一双星眸,上上下下打量她,“碰瓷的?”

  周徐纺抬头,还戴着墨镜,她撑了撑眼镜:“先生,贴膜吗?”声音很凉,平铺直叙的没有起伏,“二十块一张。”

“……”

  对方是个长得很俊朗的青年,理着板寸头,红色机车服,搭配了蓝色的裤子。

  穿这么骚,还能是谁,薛宝怡。

  薛宝怡盯着大晚上戴墨镜、浑身湿漉漉的姑娘看了又看,果断拒绝了:“不贴!”还好刹车快,差点吓死他了。

  周徐纺拧了拧袖子上的水,回了摊位上,往身上套了一件长衬衫。

  薛宝怡盯着瞅了半天才回车里,向后座的人抱怨:“见鬼了,那姑娘嗖的一下就出现了,都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

后座的人抬了抬眼皮,懒洋洋的调儿:“薛宝怡。”

  薛宝怡头皮发麻:“干、干嘛呀?”

  江小祖宗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他慌啊。

  那祖宗说,简明扼要地说:“滚下去。”

第4章

004:弄个导演玩玩

那祖宗说,简明扼要地说:“滚下去。”

  薛宝怡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江织刚从医院出院,脸色还不大好,病恹恹的,漂亮的小脸蛋透着红,不知道是不是发烧,我见犹怜得很,这副柔弱样子,怎么能开车。这时候,薛宝怡竟还不合时宜地想吟一首《登徒子好色赋》: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咳咳咳,言归正传,他薛二爷一向怜香惜玉,硬气地拒绝:“不滚。”

  一个不明物朝他砸过来。

  他眼明手快,赶紧接住了,一瞧,是江织的手机:“嘿,怎么爆屏了?”

  江织窝在后座上,腿上盖了条毯子,手搭在上面,指甲都泛着病态的冷白:“砸的。”桃花眼掀了掀,没力气似的又耷拉着,似睡非睡,“就在你刚才踩刹车的时候。”

  罪过了,把江美人的手机摔着了。

  薛宝怡摸了摸屏幕,给小祖宗放了首车载音乐:“屏幕没碎,就膜碎了,等着,爷去给你换张膜。”

然后,薛宝怡下了车,去了贴膜的摊位。

  周徐纺抬头。

  薛宝怡问:“有这个手机的膜没?”

  她看了一眼手机型 :“有。”她在箱子里头找出了三种不同款式的。

  薛宝怡认真挑了个:“要这个最闪的。”薛二爷就喜欢blingbling的东西。

  周徐纺把台灯的光调亮了一些,低着头在贴膜。

  薛宝怡瞧着她,嗯,长得不错,漂亮的小姑娘在外打拼也不容易,就说:“那粉色的手机壳也来一个。”

周徐纺很快就贴好了,把粉色手机壳一并安上:“一共五十。”

  薛宝怡掏了钱,回车上。

  江美人在闭目养神,呼吸微微有些急,两颊透着点病态的潮红,眼眶里像蓄了一层模糊的水雾,一颦一簇间,漫不经心的娇媚。

  诶,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美色啊。

  钢铁直男薛宝怡不敢再看那张脸了,随口念叨了句:“那贴膜的姑娘长得真不错,就是古古怪怪的,大晚上的还戴个墨镜。”

  后座的美人掀了掀眼皮。

  薛宝怡立马献宝似的,晃了晃手机:“给你挑了个手机壳,这骚粉,跟你很配啊。”

  那骚粉的手机壳上,还画了只大头的兔子。

  江织接过手机,指如削葱,摩挲了两下屏幕,然后慢条斯理地把手机壳取下来,扔在了薛宝怡头上:“眼睛不会用,可以捐了。”

  被手机壳砸了个眼冒金星的薛宝怡:“……”

  妈的,这小美人还挺辣。

  小美人的手机响了。

  “喂。”

  美人冷冰冰的。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江导。”

  江织蹙了蹙眉,似乎想咳嗽,压着没出声,脖颈的青筋隐隐约约,唇色红了几个度,有气无力地问道:“谁?”

  女人说:“是我。”

  听着派头不小。

  江织可没有耐心,语调慵懒,没什么力气:“谁?”

  女人这才自 家门:“我是杨绪。”

  杨绪……

  薛宝怡有点印象,最近大势的一个流量小花。

江织拧着眉,似思忖了会儿:“昨天在片场迟到那个?”

  很显然,这朵流量花,在大导演这存在感过低。

  “对不起江导,昨天是我——”

  江织捂嘴咳了一声,因为气不顺,耳尖红了两分,身子不舒坦,脾气也更大了,没听完就打断了:“你已经被换了,没有必要再跟我解释。”

  然后,江织挂了电话。

  薛宝怡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知道来龙去脉了:“那个片子都拍一半了,你现在换人?”

  要是没记错的话,那个流量小花的戏份还不少。

  后座的人累了,按了按太阳穴:“她坏了我的规矩。”

  江织十八岁导了个片子,他玩票的,一炮而红了,用江织的话来说,反正也是闲着,玩玩呗,就这么玩出了个鬼才导演的头衔,他低调,媒体也不敢乱写,圈外人知道的不多,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江织那规矩多,他的剧组里,管你多大牌,进了得听话,不听的,就麻利地滚蛋。

  “行,你是祖宗。”薛宝怡打了方向盘,送小祖宗回江家。

  雨淅淅沥沥地下,行人三两,江边的摊贩都收了摊,纷纷散了,从八一大桥到御泉湾,蹬小三轮要四十分钟周徐纺身上穿着黑色的雨衣,里面的卫衣差不多捂干了,她把还滴着水的雨衣脱下,扣上卫衣的帽子,戴着墨镜走进了小区外的超市,拿了一包猫罐头和一瓶水,去收银台结账。

  温白杨写道:“29块9。”

  她给了钱,习惯性地拉低帽子,走出超市,到了门口,她停住,指着玻璃上张贴的招聘广告:“这里还招人吗?”

  温白杨点头,写了一串数字给她:“要临时工,小时计费,这是老板的电话。”

  周徐纺接过去:“谢谢。”

  温白杨读了唇语,用手比划着说不用谢。

  周徐纺走到三轮车旁,把雨衣套上,大大的黑色兜帽盖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因为低着头,转身时,被迎面走过来的人撞在肩膀上,手里的猫罐头掉在地上。

  她抬头。

  是十六栋的卷发老太太。

  老太太与她对视了一眼,立马错开视线:“对不起呀。”

  她摇头,不言,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猫罐头,这时,卷发老太太刚好也伸了手,碰在她手背上,停留了不到几秒,立马把手缩回去,还哆嗦了一下,随后拽着同伴的老太太钻进了小区超市。

  雨下得密,雨声滴滴答答,打在她雨衣上,身后的小超市里,卷发老太太在买盐,说话的声音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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