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薛仲上午十一点半的航班,飞D市拜访一位客户。
于是早上九点,我们拖着行李箱从家里出来,送他去机场。
“到了那边还有时间,你先在酒店睡一会儿,”等红灯的时候,我转头看见薛仲眼睛下面的乌青,不禁有些心疼,“早知道就订下午的航班了,反正也是请他们吃晚饭。昨天就接待客户到半夜,这样下去你要被玩坏的。”
“万一航班延误呢,没道理让人家等我,”薛仲拍了拍我的手,还有心情开玩笑,“放心,你老公很强壮的,没那么容易玩坏。”
我叹气,心里第一百遍后悔支持他创业。这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好吗?
正想着,薛仲的电话响起。我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听他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没问题,张总,我二十分钟到。”
挂断电话,薛仲向我解释,一个重要客户的领导对我们的产品有些疑问,需要他现在过去解答一下。
“要不,安排一位售前经理过去?”我看了看时间,“你去可能就赶不上飞机了。”
薛仲摇头,“不行就改签吧。这种单位的领导很看重身份对等,售前经理过去起不到作用不说,还有可能让人家有想法。”
其实这一点我也明白。
这个客户他跟了三个月,虽然因为对方单位预算审批流程问题还没有签单,但双方的意向基本已经达成了。所以现在是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的,否则很可能前功尽弃。
于是我方向盘一打,转道去客户所在的写字楼。而薛仲自己则在手机端改签了下一班航班。
市中心寸土寸金,就连地下停车场也修得相当紧凑,进出都在同一个位置,只是把坡道中间画了一条白线区分方向。所以进入停车场时我开得十分小心,随时盯着对面车道,生怕和别人发生擦挂,耽误彼此的时间。
可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我驶入负二层的时候,一辆黑色奥迪车从负二层转出来,车头直接朝着我这边偏了过来。
我急忙鸣笛。
对方也发现了我的车,一盘子打了回去,擦肩而过。
“那是王文斌的车,”身边的薛仲突然开口。
“什么?”我反应过来,急忙问,“你确定?”
他点头,“车牌 是他生日。”
“他来干什么?不会也是来见张总的吧?”
我怎么想都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就算不是见张总,也一定是见这个客户单位的人。
薛仲和我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他有竞业限制协议的,”我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薛仲,“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撬我们的客户吧?”
2
其实我不太相信王文斌这个人。
他有能力,但底线太低,而且缺乏对规则的敬畏。这种人利益当前的时候,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来。
加上王文斌之前给我们的朋友杜总推荐其他公司产品的事,我怀疑他会做竞争对手公司的代理商,所以对他离职以后的情况也特别关注。
但这一个多月风平浪静。
王文斌没有转移公积金,我们就不知道他新的缴费公司是哪家。同时,云纵参与的几场招投标,也没有出现王文斌的身影。
他似乎在这个行业里消失了。
“你说他真的放弃了这两年积累的客户资源吗?”有一次吃饭时想起来这件事,我便问薛仲,“我总觉得不太可能。”
一个成功的销售人员,虽然个人能力是主要的,但客户资源绝对是加分项。这也是我宁愿每月支付近万元的竞业限制补偿金,也必须要求他签订竞业限制协议的原因。
薛仲正专注地给安然剥虾,听了我的话只是笑了笑。
“王文斌三十岁了,有两个孩子,我们总要给人家留一条路走的。”他说。
“那你还同意我给他补偿金?”我问,“如果他真的做了竞争对手的代理商,而我们又没有发现,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也未必,”薛仲语气平淡,“有了合同对他就是个约束。就算他做的也是大数据产品,只要不出卖云纵的商业秘密,不搞不正当竞争,大家都在一个赛道上比拼实力,我觉得也有没必要打压别人。”
这一点我无法认同。
之前我在集团公司工作时,只要签订了竞业限制协议的人,集团公司就会有专人密切跟进。一旦发现他有可能在竞争对手公司任职,不管他是否做了什么,都会立刻走法律途径去解决。
我一向认为这样做很好,职场人应该具有契约精神。同样的,如果你没有,就需要得到教训。
“苏耘,”薛仲见我不说话,笑了笑又说,“以我们现在的规模和实力,本来也不可能占领所有市场。既然这样,离职的同事只要不损害云纵的利益,我都期望他们有更好的发展。”
“那如果有人损害了云纵的利益呢?”我钻起牛角尖。
说实话,别人我不担心,但王文斌,我可没有把握。
薛仲把剥好的虾放在安然碗里,然后才坦然和我对视,“那咱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云纵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没有权利慷他人之慨。”
3
正因为知道薛仲的这种态度,所以在停车场遇到王文斌的车以后,我一直在琢磨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打电话给薛仲的张总,是客户公司负责信息化建设的副总经理。薛仲之前联系的也是他。按理说如果他觉得云纵的产品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就不会多次让售前经理来做产品讲解,更不会反复和薛仲商议价格和交付问题了。
现在各个方面都已经达成一致,突然说有疑问需要薛仲来解答,我总觉得不太正常。
张总的办公室在顶楼。
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秘书小姐从里面出来。她手里拿着几个用过的纸杯,见到薛仲,礼貌地点点头,示意我们可以直接进去。
果然是有人来过,我和薛仲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了猜测。
张总看起来和薛仲年龄相当,除了他,办公室里还有一位五十来岁的工程师,薛仲叫他“赵工”。
“今天请薛总您过来,主要是关于并发数和预处理效率这两个参数,我们赵工有些问题需要您来解答一下。”简单的寒暄后,张总说。
他这话就等于是告诉我们,对云纵的产品提出质疑的,也正是这位赵工。
于是薛仲详细向他讲解了这两个参数的配置情况,以及我们在产品设计方面的考虑。
然而,赵工的态度却很奇怪。与其说他想了解清楚问题,我觉得不如说是想直接把云纵从这次采购中排除。在和薛仲交流的过程中,赵工多次打断薛仲的话,反复强调这两个参数很重要,至于为什么云纵当前的标准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他则是只字未提。
“这个赵工是不是有问题?”直到离开张总的办公室回到车上,我才问。
薛仲看我,“你也感觉到了?”
我点头,“听你们的意思,之前售前经理讲解产品的时候,他并没有提出来过这个问题。那现在为什么突然说这两项参数达不到要求了?”
“而且,”我笑笑,“据我了解,国内大数据发展就这么几年,就是国际上,也很少有他这个年龄的大数据产品专家吧?”
我不懂技术,可我会看人。有的人之所以喜欢抓住某一个点说事儿,恰恰是因为对于其他方面,他缺乏了解。这个赵工正是如此。
“他的确不是专家,”薛仲解释,“头衔好像是主任工程师。不过这次大数据产品采购,他负责技术评估。”
“他?”我挑眉。
薛仲耸耸肩,有几分无奈,“总经理是他的同学。”
原来如此。
那他懂不懂就不重要了。就算是为了不引起总经理的怀疑,张总也不会在赵工提出明显质疑的情况下,坚持选择和云纵合作。
“我猜王文斌对赵工做了重点攻关。”我想了想说,“你先安心出差,至于王文斌这边,我去查。”
即将谈妥的客户,接连想要毁约,刚离职的员工在背后搞动作
4
虽然说着我去查,但其实很难找到入手点。我想了一个下午,决定先搞清楚王文斌现在任职的公司。
我联系了公司的法律顾问,请他发了一份正式的问询函给王文斌。按照我们的竞业限制协议约定,在两年的竞业限制期间,云纵有权随时对他的任职情况进行问询,而王文斌本人有义务配合。
然而邮件发出去三天,王文斌一直没有回复。
“苏总,怎么办?”李嘉文问我。
“你直接给他打电话,让他查收邮件。”我说。
和我预想的一样,无论是李嘉文还是我,拨出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王文斌是做销售的,几年来,他的手机从来不离身。
而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说明了问题。
“苏总,我有个办法,”我和李嘉文说这件事的时候,旁边的方晴眼睛一转,“我们查一下他的 保缴费单位不就行了吗?”
我点头,这倒可以试一试。
只是要去 保局查询,需要拿到法院的授权文件。据法律顾问说这个文件并不容易拿,何况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违反了竞业限制协议。
“您就别管了,等我好消息吧。”方晴见我不反对,神秘地笑了笑,转身跑了。
“方晴交了个男朋友,也是程序员,”李嘉文解释,“好像就是在 保局驻场开发的。”
我了然。通过类似的私人关系去跟进签订竞业限制那些人的动向,也算是HR圈子里一个不成文的常见做法了。要不然遇到王文斌这种不遵守约定,也不配合问询的,就只能自认倒霉,这也不公平。
方晴很快回复了我。王文斌的 保缴纳单位是一家很小的人力资源代理公司,也就是只负责代缴 保,至于他真正任职的公司,却是无从查起。
“看来这条线索没用了,”李嘉文叹了一口气,继而又问,“苏总,您觉得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当然说明王文斌很可能就是做了我们竞争对手的代理商了。如果不是为了掩盖这一点,他有什么必要通过代理公司缴纳 保?
因为本来就对 保缴费这条线没抱太大期望,所以我也没有太失望。只是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一时有些没了头绪。
5
好在薛仲那边多少有了一点进展——王文斌拜访了我们的几位客户。
这几位客户体量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薛仲或者下面的销售经理前期做了工作,已经基本达成合作意向的。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很卑鄙。相当于云纵投入资源和时间去寻找目标客户,而王文斌只需要蛰伏在周围,一旦这个目标客户被确定,他就直接伸手去抢。
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尤其这个流氓还了解你。
“那他们现在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让别人窃取薛仲的劳动成果,这一点我不能忍。
听见我的话,薛仲却笑了笑,“别担心。”
“我承认有人看重眼前的利益,可也有人重视信用和承诺。而且有的项目负责人本身就是技术出身,王文斌那种用所谓的技术参数来偷换概念的小伎俩对他们没有用。”
很快,我就明白了为什么薛仲说王文斌是用技术参数偷换概念。薛仲从一个关系不错的客户那里了解到,王文斌推荐的是一家叫清远科技公司的产品。于是为了客观地做出判断,他安排程方做了竞品分析。
竞品分析结果显示,如果单纯看赵工强调的那两项技术指标,清远科技的产品确实是高于我们的产品。
“那他们的产品有什么问题?”我对薛仲的技术能力有信心,所以并不认为他做不到这个参数水平。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一定有其他原因。
“内存占用很严重,”薛仲看我一眼,可能意识到我是个技术小白,于是笑着解释,“总之就是会引起一些其他问题。就好像你买了一台洗衣机,它洗得很干净,但是体积特别大,你没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它,除非你换房子,那你还会不会买?
做产品本身就是要平衡,没有十全之美,只能从需求出发,选择最优的方案。”
“王文斌做了多年销售,”我想了想问,“你说的这点他应该也清楚吧?”
薛仲还是笑着,“你觉得呢?”
这就是我一直对王文斌印象不好的原因,他不磊落,做人做事藏头藏尾。
我想起以前王文斌让李嘉文帮忙给他表弟介绍女朋友的事,忍不住笑了。
李嘉文倒是了解他,当时就委婉地拒绝了。我问她原因,她说,“王总那个人多精明啊,我怕他只说小伙子一米八二,忘了说脸上还有麻子呢,我可不敢给他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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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发现了王文斌做的是清远的代理商,剩下的就是找证据了。
于是我就在搜索法定代表人或股东为“王文斌”的公司,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我想想了,改变策略去搜和清远有关的公司,倒是找到了好几家,只是没有一家法定代表人或股东是王文斌的。
“不如以猎头的身份直接问他,”想到这里,我便打了电话给之前合作的猎头顾问程先生。
程先生行动很快,半个小时后就给我反馈了结果。只是王文斌嘴很严,只说已经离开云纵,现在自己做点事情。至于是做什么,却是打死也不肯说。
这就让人一筹莫展了。
中午我和薛仲出去吃饭,在电梯口碰到了蒋铎和李嘉文。
“蒋总那边有员工要离职,我给留下了,”李嘉文笑得很得意,“蒋总请吃饭,大家一起吧,难得宰蒋总一顿。”
“说得好像我是铁公鸡似的,你们部门的下午茶我可没少做贡献。”蒋铎哭笑不得,然后又转向我和薛仲,“薛哥,嫂子,一起吧。”
餐厅就在楼下,点了菜,李嘉文似乎看出我兴致不高,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小声问,“怎么了,和薛总吵架了?”
薛仲还没说话,蒋铎却笑了,“真的啊,嫂子又怎么欺负我哥了,快说来听听。”
我和薛仲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无语。尤其是我,难道在蒋铎眼里,我就是张牙舞爪欺负人的那个?
于是我把对王文斌的怀疑说了。
“这事儿没跑了,”蒋铎听完一拍桌子,“薛哥,我早就说他那人不行。为了拿单子什么都敢答应客户,好几次整得我们这群研发兄弟死去活来的通宵改代码。要我说,他那人那么奸诈,为了防着我们查到,肯定不是用自己的名字注册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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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我不是没想过,可是……
“你也说了,王文斌这个人,”我顿了顿,还是用了他的词,“很奸诈。那你觉得他会轻易相信别人吗?”
“谁还没几个信得过的人呢?”蒋铎不以为然,“嫂子,你查查他老婆。你别看王文斌那样,听说对老婆特别好。”
“他老婆,张静?”我摇头,“查过了。法定代表人里面没有同行业的,股东倒是有不少叫这个名字的。可这名字太大众化了,根本没办法确定哪个是她。”
这下连蒋铎也觉得头疼了。
而且我们都知道,王文斌那种性格的人,既然要创业是不可能让别人做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的。所以,即使法定代表人不是他本人,也必然会是他很亲近的人。
“苏总,”一直在一边认真听着的李嘉文这时突然开口,“王文斌他老婆有一个弟弟,叫张赟,是学计算机的。”
“你怎么知道?”我正想问,被蒋铎抢了个先。
“他去年暑假来我们公司实习过,”李嘉文解释,“当时就是王文斌和我说的。因为方晴不认识这个赟字,查了也记不住,所以总是称呼人家张斌贝,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张斌贝,”蒋铎哈哈大笑起来,“你们那个方晴挺逗的。”
薛仲看了我一眼,我也看向他,点了点头。
张赟?这个名字就好查多了。也幸亏他父母,给女儿起了个大众化的名字,却给儿子用了个生僻字。
“对了,他今年本科毕业。”李嘉文补充的功夫,我已经打开了搜索。
果然,有一家经营范围为软件开发、集成、销售的公司,法定代表人张赟,第一大股东张静。而这家叫伟拓的公司,恰恰也是我们在清远科技的官 查到的代理商名单之一。
“哈哈~”蒋铎拍起手来,“再狡猾的狐狸也骗不了好猎手,这下证据有了,看他王文斌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想得太简单了,”薛仲淡淡地说,“老婆和小舅子开公司,怎么证明王文斌参与了?公开出来的股东高管名单上,可是完全没有他的名字。”
“那他还敢不承认?”蒋铎说到一半,顿了顿,“他倒是有可能,毕竟他脸皮厚。”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找到他的公司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我们需要确认他代表这个公司进行了商务活动。
想到这里我笑了,转头对薛仲说,“那位赵工既然对云纵的产品不放心,不如邀请他来公司考察一下吧?”
薛仲看着我,眼底也漫上来笑容。
“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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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仲的邀请函发给了张总,于是赵工不得不冷着一张脸来云纵考察。
考察的时间不长,反正看产品他兴趣不大,听薛仲讲解也没有耐心,明显的一副走过场的态度。
也不知道王文斌许诺给了他什么好处,我心里鄙视这种人。关系户不说,还人品不正。
不过参观和讲解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重头戏,我也不在乎赵工什么态度。等所有程序进行完,我邀请赵工共进午餐,毫无意外的,他拒绝了,于是我送他去停车场。
不是上下班时间,电梯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赵工,”我故作随意的问,“王文斌这个人,您认识吧?”
听到我提王文斌,他的神情明显一滞。
我假装没看见,继续说,“听说他自称是伟拓公司的,向您推荐了伟拓代理的产品。您说那两项参数的问题我们薛总解释过了,我今天想和您说的是另外的问题。”
“什么问题?”他说。
我看着他的眼睛,“王文斌递给您的名片是伟拓的总经理吧?”
赵工没有否认。
“然而,”我笑了,放慢了语速,“伟拓备案的高管名单上并没有他。不单是高管,法定代表人、股东,都没有他。他看起来和伟拓毫无关系。”
“不会吧?”赵工怔了怔,又问,“你确定?”
我想他大概也怕王文斌是个骗子。毕竟这么大宗的采购,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责任还是不小的。
于是我点头,笑容不变,“您在 上查一下就知道了。我也只是给您提个醒。”
“这年头骗子可是太多了,您这种老实人,可要防着点。”
等到赵工开车走了,我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关了录音功能。
这下就算王文斌不承认,我也有证据让他反驳不了。
9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和薛仲一起上班。事实上,我约了李嘉文去软件园,也就是伟拓的办公场地。
“苏总,”一路上李嘉文都很忐忑,“我们这样找上门去,会不会吃亏啊?”
我笑,“吃什么亏?”
“那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小声说。
“怕他杀人灭口?”我故意说得很夸张,“然后毁尸灭迹?”
李嘉文一脸无语的看着我。
我挺了挺后背,“咱们有什么可怕的?理亏的是他王文斌。他利用原来的客户资源我可以不计较,但是窃取薛仲的劳动成果就是不行。别说是他了,只要是薛仲的东西,谁敢伸手来抢,我就敢把他爪子剁下去。”
也许是被我的态度感染,李嘉文也生出了一些勇气来。
“本来就不怪我们,打电话不接,我们找上门也很正常,是不是苏总?”
到了前台一问,王文斌还真在。
他的公司小,前台也不够专业,我只说找王总,和他约好了,那位小姐就把我和李嘉文带到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开着,我还是在门上敲了敲。
“进……”王文斌说到一半,抬头看见我,后一半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我自顾自地走进去,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然后笑笑,“你这地方还挺难找的。”
王文斌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摆摆手让前台去倒水,然后关上门,堆起一脸假笑,“苏总怎么有空过来?”
“找你啊。”我在沙发上坐下。
“有什么事儿您打个电话就完了。”他还跟我打太极。
“那也得王总您接才行啊。”一旁的李嘉文说,“我和苏总都给您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惜一直没人接。如果不是今天见到您了,我还以为您出什么事儿了呢。”
王文斌脸上的笑僵了一下,然后他若无其事的问,“苏总找我有事儿?”
“邮件收到了吗?”我说。
他当然否认,理由没什么新意,太忙了没注意邮箱。
我点头,“那你现在看,然后给我回复邮件。”
既然他要演,那我就陪他演一会儿。毕竟人生在世,谁还没点演技呢?
10
王文斌转移了几次话题,又借口要开会想打发我们走,可我是属牛皮糖的,既然粘上了,想甩掉可没那么容易。
迫不得已,他只好打开邮箱。
“您现在任职的,是这家伟拓科技吧?”我笑眯眯的问。
可有的人脸皮比我想象的厚。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文斌却只是耸耸肩,“不是,临时来帮朋友个忙。”
我都要被气笑了,于是语气也凌厉起来,“那以伟拓的名义抢云纵的客户呢,也是帮朋友的忙?”
“抢云纵的客户?这您就冤枉我了……”
王文斌还想打哈哈,我把手机拿出来,直接调出了录音。
“赵工亲口承认的,不如我们一起听听?”
他的笑容终于堆不住了。
“对,我是代表伟拓去跑市场了,那又怎么样呢?您想拿竞业限制说事儿吗,我可没有在竞争对手公司任职。”王文斌摊开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李嘉文。
李嘉文从包里拿出几页纸递给他,“王总,这是您的竞业限制协议,您好好看看,代表竞争对手进行商务活动可是写在里面的。”
“另外,我还打印了近两年来B市违反竞业限制协议的赔偿案例。其中一个案例的被告人和您的情况比较相似,由于他的违约行为,给原公司造成了两百万元的经济损失,因此他被判决承担赔偿责任。”
李嘉文说完轻哼一声,“王总,同事一场,您还是好自为之好一点。”
王文斌没理她,专心看那几页纸。
然后他抬眼和我对视,“苏总,您这是要撕破脸?”
我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想恶人先告状?”
“没想到您这么不念旧情。我在云纵这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那几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月都回不了一趟家……”王文斌开始打感情牌。
我忍不住冷笑,厌倦了和他再周旋下去,“这话就别再说了。你还说过薛总是你亲哥,我是你亲姐呢?然后怎么样,两肋插刀我没看出来,插兄弟两刀倒是你王文斌做的事。”
“既然我今天来了,就是要给你一个选择的。”说着,我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要么,你给我写一个承诺书,承诺在竞业禁止期限内,不再做出任何违反竞业限制规定的事。要么,你就等着法院传票吧。”
说完,我和李嘉文大步走出王文斌的办公室。
11.尾声
三天后,我收到了王文斌发来的承诺书。
张总那边也回复了薛仲,说考察以后赵工对我们的产品还是比较认可的,让我们准备签合同。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过了没多久,王文斌给薛仲打了电话,要求代理云纵的产品,被薛仲拒绝了。
“在商言商,”吃午饭的时候我半开着玩笑,“有人能够做大市场,带来销售收入,对我们就有好处。至于这个人是不是王文斌,你管他呢。”
薛仲摇摇头,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蒋铎开了口,“嫂子,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哥。其实我们理工男都一样,直率,不屑于虚以为蛇那一套,三观不合的人,就是不跟他合作。”
“直率,不屑于虚以为蛇那一套?”我忍不住笑了,“蒋铎,蒋总,您这是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呢?”
蒋铎嬉皮笑脸,“哪儿啊嫂子,我这不是表扬我哥呢吗?”
“这还差不多。”
我仰起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薛仲看着我,一脸无奈。
其实我是支持他这样做的。
做企业和做人都一样,不能单纯利益导向。那是商人的做事方法,却不是薛仲的。薛仲的梦想是成为企业家,而不是商人。
他和王文斌,本质上是两种人。
而我始终坚定地相信,一个国家可以没有商人,却不能没有企业家。
如果有一天薛仲能够成为优秀的企业家,我想我会很高兴。(原标题:《HR日记Ⅱ: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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