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满意的公务员集体”背后的故事

“庄严的人民大会堂里，全场人员高唱着催人奋进的国歌。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作为共和国的法官，自豪、感动油然而生，忍不住泪盈眼眶。”

2022年8月30日，全国“人民满意的公务员”和“人民满意的公务员集体”表彰大会在北京举行，杭州知识产权法庭获得“人民满意的公务员集体”称 ，作为庭长的李奕在领奖现场心情激动。

在杭州知产法庭荣获“人民满意的公务员集体”荣誉的背后，有很多故事。

“做任何事，都不能越出法律的框架”

“我从事知识产权审判工作快10年了，一起销售QQ 被诉不正当竞争的案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法官黄斯蓓说。

杭州知识产权法庭法官黄斯蓓。

QQ是知名的 络 交软件，拥有庞大的用户量。一个短位的QQ 或者排列组合好看的QQ 就像一张漂亮的 交名片，让人在互联 世界中备受“尊重”，买卖QQ 的“业务”也应运而生。

案件的被告是一名年轻小伙开的公司。公司经营了一个从事QQ 买卖业务的 站，提供大量QQ 、QQ靓 、高等级QQ 、QQ群 等的销售和修改密码的教程，甚至宣传自己是“国内最大的 码选 平台，8年来交易额超1000万元，交易 码数量超500万个”。腾讯公司作为QQ软件的运营方，对其提起了不正当竞争诉讼。

“ 上那么多卖QQ 的，我就是个中间商，怎么就违法违规侵权了？”庭审中，面对800万元的巨额索赔，年轻小伙又急又恼地质问。

“别急，是否侵权要经过审理才能得出结论。你把相关的事实如实陈述，我们一一分析。”黄斯蓓说。“ 站的宣传都是我为了吸引用户夸张形容的，即便我构成侵权，原告的索赔也太高了，我根本无力承受。”坐在被告席上的小伙子耷拉着头说。

开完庭后很长一段时间，黄斯蓓都在思考。“正如被告所言， 上贩卖QQ 的交易行为比比皆是，如果认定这类行为构成侵权，那么这种商业模式今后都是必须要禁止的。可是，原告因创新而获得的竞争优势和利益，以及消费者基于原告对QQ产品的经营所搭建的 络 交的信赖性利益，又该如何保护？”

合议庭多次讨论后，答案也渐渐清晰起来。

“被告对闲置 码买卖业务的经营，剥夺了原告对 码回收和再授权过程中的商业利益和商业资源；被告对QQ靓 的经营，吸引了一部分本该向原告付费购买的用户，攫取了原告潜在的用户资源和商业利益；对于被告和买方之间的不正当转让、修改密码等行为，增加了原告的管理和维护成本，这种行为一定程度上也增加了用户的使用风险，影响了平台的生态环境，应当进行规制。但在判赔金额的考量上，应当尊重事实，不宜超出合理范围。”黄斯蓓说。

最终，法院认定被告侵权，要求被告停止不正当竞争行为，并赔偿原告经济损失20万元。

判决发出后，黄斯蓓叮嘱被告要做好事业发展规划：“很多人都在做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合法的，也会存在侵权的风险。要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做任何事都不能越出法律的框架。”

在杭州知产法庭，加班是常态。

“杭州知产法庭成立后，案多人少矛盾一直存在。法庭成立的前两年，法官人均办案量一度达到了300件。后来通过诉源治理，案件数量有所下降，近5年，员额法官每年人均办案量是270件，但案件的疑难程度显著提升了。”李奕介绍，虽然在人员配置方面已经得到了提升，但目前工作依然繁忙。“最理想的状态就是真正实现‘调解为主，诉讼断后’的解纷模式，让更多的案件在诉前就得到化解。想要达到这样的结果，肯定也是有个过程的。”李奕说。

面对忙碌的工作，黄斯蓓的心态很好：“确实会有压力比较大的时候，但是工作嘛，就是要尽力去做。事后再回想，案子办好了，那些辛苦也是值得的。”

“让胜败双方都明明白白”

副庭长王玲从事了多年的知识产权审判工作，很多经手的案件都历历在目。今年年初调解成功的一个案件，虽然不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却让她印象深刻。

杭州知识产权法庭副庭长王玲。

一名服装设计师以其著作权被侵犯为由，起诉一家 店经营者抄袭其服装设计并销售该服装。法院一审驳回了原告的全部诉讼请求，原告不服，上诉到杭州知产法庭。

二审调查期间，双方把各自的服装铺在法庭的地面上，对11款服装一件件进行比对。“我们看到双方的系列服装，在裁剪、版型、细节处理等方面都达到了惊人的相似度，这就难以用巧合来进行解释了。”王玲说。

被告承认自己确实是从原告那里购买过同款的服装，但他认为原告的服装不构成实用艺术作品，不受到著作权法的保护。

在当前的司法实践中，将服装成衣认定为实用艺术作品，给予著作权法保护，对服装的独创性要求比较高。“能构成实用艺术作品的服装，往往是T台上模特所穿着的普通人看来比较另类的时装，或者是有着繁复装饰、独特图案的服装。”王玲介绍。

从设计图到成衣，王玲反反复复地查看了原告主张的每一款服装。由于设计师崇尚自然简朴，所以他设计的服装没有繁复的修饰，也没有太精美的图案，这对认定作品的独创性却是非常不利的。

王玲问：“你为什么不申请外观设计专利呢？如果申请了外观设计专利，寻求司法保护就比较容易了。”

设计师叹了一口气，说：“等外观设计专利申请下来，别人该抄的都已经抄完了。”

放下电话，王玲陷入了沉思。“外观设计专利确实能够给予服装比较强的保护，但是它不可避免地具有时间上的滞后性，对于季节性比较强的服装而言，这个弱点更明显了。”回家的路上，王玲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都说保护知识产权就是保护创新，如果我们不能保护创新的话，也谈不上保护知识产权了。”

即便设计师设计的服装很难被认定构成实用艺术作品，但是 店经营者全盘照搬行为的正当性是值得商榷的。在和 店经营者沟通的过程中，王玲找到了解决纠纷的突破口。她了解到， 店经营者也想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

“经营服装是比较费心的，特别是女装，竞争激烈。如果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别人东西拿来卖，你是获益了，但是从长远的角度讲，你的品牌怎么打得出去？你慢慢做大之后，要更加注重商誉、知识产权的积累。打造出自己的品牌后，如果你设计的服装也被别人抄版，你会怎么想？”王玲让被告换位思考。

历时两个月， 店经营者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当，给予了设计师赔偿，案件调解结案。

“有时候案子判决了，当事人还会有疑惑，我们就进行判后答疑，特别是缺席审理的案件，因为他没有在法庭上听法官讲述，电话可能一打就是一个小时甚至更长。当我们详实地给当事人分析完之后，他们就会明白自己手里的这份判决书是有理有据的，法官是公正的。即便自己败诉，也输得明白，下次就引以为戒了。”王玲说，“一个好的判决就是要让胜败双方都明明白白”。

大学入学第一天，王玲看到法律系的 到处高高地悬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欢迎您，未来的法官、检察官、律师。”

“当时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王玲回忆。

“我们的工作有时候会让人感到枯燥，也会非常忙碌，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最重要的还是要不忘初心，虽然很多年过去了，但是那种使命感依然记忆犹新。”王玲说。

“法官，你真的要爬上去吗？”

知识产权案件中很多都是技术类案件，原告面对一些自身难以取得的证据时，会申请法院进行证据保全。

“证据可能存在于各种各样的地方，比如车间、水域或者大桥上，不仅路途遥远，环境还很艰苦甚至还会有些危险，有时为了勘验准确，还需爬进机器内部。

“杭州知产法庭刚成立时，办案人员男少女多，女法官们做证据保全工作，也从没喊过苦。但是时间一长，有的男同事就觉得不忍心。法官助理吴联倘非常热心和勤奋，‘证据保全应该由男的来做。’这句话他经常挂在嘴边。”黄斯蓓说：“为了提升审判质效和证据保全的专业性，领导有组建专业保全组的想法，专门从事证据保全工作。当领导把这个想法告诉吴联倘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一起涉及大型模具设备的专利侵权案件，让保全团队负责人吴联倘记忆犹新。被保全的模具在湖州市南浔区一家电机公司厂房内，体积庞大，重达几吨，结构非常复杂。

“法院扣押也是一种证据保全的方式，但是证据保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就是尽量减少对被申请人生产经营的影响。”吴联倘说。

面对这样一个大家伙，如何固定证据，完整、准确地呈现被诉技术方案，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大难题。

“原告主张的一些技术特征在模具的内部。直接拆解很难，也会破坏模具。不拆解就看不到里面的结构，也就没有办法进行技术比对，更谈不上判定是否侵权。”经过沟通，吴联倘和技术调查官现场指挥启用叉车以及专业工具实施拆解。

“先是安装叉车，把模具从安装在机器上拆卸下来，然后加热，软化后就容易拆解了。拆解之后，就可以看到模具内部的结构特征，然后技术调查官就可以现场测量数据，并通过拍照或者录像进行证据固定了。”吴联倘说，固定完证据，要等模具全部冷却后，把它组装好，重新安装到机器上，这样就不会影响正常的生产经营。

吴联倘在证据保全现场。

整个过程从下午两点，一直持续到凌晨。被申请人很认可法院的这种方式。

在一起涉及污泥处理技术的案件中，污泥处理设备的顶端有一个干燥塔，近百米高。需要通过楼梯爬到最高顶，才能固定该证据。

杭州知识产权法庭法官助理吴联倘外出进行证据保全工作。

原告的代理律师问：“这么高，你真的要爬上去吗？”

吴联倘回答：“你们申请的证据保全，符合证据保全的条件。我们肯定是要爬的，相应的技术特征肯定要固定，不然没法比对，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我们要保证当事人的权益。”

证据保全团队解决了当事人举证难的问题，为案件是否侵权的定性以及赔偿定量打下很好的基础，这让吴联倘很有收获感。

杭州知识产权法庭法官助理吴联倘。

从事证据保全工作五年来，吴联倘感触非常多。

“有些当事人明明能够自己取得相应的证据，却也申请由法院进行证据保全，这个时候我们会驳回申请。原告申请证据保全是否符合保全条件，是我们着重审查的一点，防止有些原告滥用证据保全程序。”吴联倘说。

证据保全工作虽然辛苦和危险，但这都不是吴联倘觉得最难的地方。做好被申请人的思想工作，更是一门学问。

有些被申请人的设备采购自案外人，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经侵权，或者觉得自己就没有侵权。

“法院人员到被告那里去进行证据保全，按照常理，一般人肯定会有抵触情绪。我们会和他们讲清楚，法院证据保全裁定已经生效，按照法律规定肯定要执行。如果说不执行，他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后果。他只要拿出采购记录等证据证明设备是采购者自案外人，他只是设备的使用方，不是生产方，那么即使侵权，他也不用承担赔偿责任，或者在支付合理价格后也可以继续使用。”吴联倘说，这样会使被申请人减轻心理负担。

因为吴联倘的有效沟通，被申请人基本都很好地配合法院工作。

“我们庭每年有一百多个需要证据保全的案件，而且大多数在外地，这就意味着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吴联倘都在外出差。除了证据保全工作外，他还要审理案件。从工作的角度来讲，他走出了一条比较专业化的保全之路。”黄斯蓓说，“对其他法官而言，我们觉得吴联倘是在替我们负重前行，很感谢他。”

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在北京领奖的时候，李奕听说了浙江另一位全国“人民满意公务员”钱义荣的故事。

“我手机里有1800多个电话 码，农户们一个电话，我有呼必应。有一年，茶园里害虫肆虐，面临绝收，茶农们心急如焚又不知所措，一个个求助电话打给我。我用自家茶园做破坏性对比实验，白天日晒雨淋泡在地头，晚上一宿一宿查资料，反复试验配置药方，终于摸索出一套防治办法，茶园的收益保住了。”钱义荣说。钱义荣不仅带领乡亲们发展白茶事业，还把白茶种植推广到贵州、四川等地。

李奕被钱义荣的事迹感动：“从他的身上，我非常真实地感受到了为民情怀。”

李奕说，在杭州知产法庭，自己年龄最大，其他人多是“80后”，孩子都比较小，正是最需要父母的时候，他们在工作上依然很有拼劲儿，她很感动。

杭州知识产权法庭庭长李奕。

“大家都是热爱审判事业的，怀着司法为民的情怀，怀着对法官职业的尊崇，不畏辛苦，走在审判之路上。”李奕说，“不辜负人民赋予我们的审判权。”李奕要带领杭州知产法庭在今后的工作中创造出更加优异的业绩。

岁月漫长，热爱是光，指引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