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洛团队为何错失北京结和九眼楼
在美国地理学家W.E.盖洛心目中有一个重要的心结,就是寻找内外长城交界处的“东岔道”(The Eastern Y)。盖洛笔下的东岔道是“长城分岔的岔道,长城往西北通向张家口,向西南直达南口”。我们不得不佩服皇家地理学会会员盖洛博士的专业精神,须知这是100年前的认识。事实上直到盖洛一行寻访东岔道之后80年,人们才给这个长城节点起了个科学与民俗相结合的名字-“北京结”。今天尽管《长城保护条例》已经颁布多年,但每逢周末奔向北京结的各路游客络绎不绝。北京结上原本的两株百年古松也荡然无存。不过应该记住,在寻找和确认内外长城节点的往事中,W.E.盖洛远远走在今人前面,比我们早了一个世纪。
盖洛在他的专著《中国长城》中叙述:“山海关和遵化很容易找,但要发现长城古岔道则非常困难。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搜寻。其原因是:上山之路十分陡峭,难以攀登。当地人甚至不知道长城到底是在哪里分岔。我们在自称知道分岔口确切地点的当地人带领下迷了好几次路。对他们自信的依赖使我们随其登山,却只能一路观赏山野秀丽的风光,遗憾的是并没能找到从西边过来的两道长城与向东的一道长城交汇之处。我们所使用的地图的一处错误,也诱导我们迷了路”。根据盖洛本人的这段叙述,他们一行并没能找到东岔道,《中国长城》书中也确实没有东岔道的照片。但奇怪的是《中国长城》的第50页却有一幅“东岔道”的写生水彩画。
“东岔道”水彩画曾经是一道迷雾,什么人画了这幅画?画的是什么地方?,都需要今日之长城研究者专家解答。2006年9月9日长城小站聚会九眼楼,我们在九眼楼上向南观察,认定“东岔道”写生画上的长城结点并非北京结,而是沙峪北沟长城的“耷拉边”。水彩画的位置景物虽然确定了,但“东岔道”的谜雾并未消散,下一个问题是画家詹能斯为什么错把耷拉边当成东岔道?为了寻找答案,在盖洛考察中国长城整100年后的一天我上路了,目的是判明写生画“东岔道”的作画地点。
在西大墙高处看北京结(左)和耷拉边(右)张保田摄 2009年10月
为了抢阳光,晨4:30起床,5时从大兴出发,在夜幕中穿过整个北京城。我把车开到公路的极端停下来,背好背包准备步行。在这里抬头就看到高高在上的九眼楼,估计往返用时一个小时左右,只带了半瓶水,没带食品,这是失误。10:40从海拔590米基地出发,走过最后一段柏油路,前面仍有未完工的房屋,是准备来年启用的“度假村”。凭经验直接找到通向九眼楼的山路,上升大约百米之后,感到方位不对,要接近写生画的地点,应该攀上右侧的山峰。再前行一段,我感觉走错了一条沟。停下来思考盖洛团队的行动方式规律,当年他们寻找“东岔道”是从莲花池出发,在慕田峪正关台登上长城一路向西。所以我不应该直奔九眼楼,而应该还原盖洛一行的路线。这个思路明确了,原路返回出发点,询问“度假村”的看门人,选择南侧另一条山路进山。根据两侧山势,要上升到相当高度才能复现写生画“东岔道”,因此判断作画的地点一定在西大墙已经没有悬念。于是不断上升,山谷中只有一个人踩过落叶的声音。在山路唯一岐点作了标记,以便返回走原路。路上给夫人发了一个“正在前往西大墙”的手机短信,却因为山里没有信 而失败。
12:30到达山脊,登上西大墙。回目西望,可以断定写生画地点就在附近。经过对比,更趋近于北侧高处的实心台。攀上实心台上发现这里没有树木遮挡,十分难得。
这个地点位于北京结和九眼楼之间,长城南北走向,北京结在南,九眼楼在北,正是内外长城交界的区域。从地形上说,这里相当于一个倒置马鞍形的底部,作画实心台的海拔高度为942米。虽然这里离北京结和九眼楼距离很近,但由于峰底地形的影响,但在这个局部区域既看不到北京结,也看不到九眼楼,而向西南看去可以看到形似三道长城交汇的耷拉边。所以我们可以还原盖洛一行寻访“东岔道”的最后过程:
100年前的某一天,盖洛一行由当地向导带路从南吉利村出发,向西大墙 前进,寻找心仪中的“东岔道”。当一行人带领骡马气喘吁吁登上长城,放眼望去,一眼看到三道长城的交接点耷拉边,众人欢呼“东岔道”找到了。画家詹能斯欣然拿出画笔,登上北侧更高一点的实心敌台,挥笔作画。而盖洛或许还在思考,眼前看到的真的就是“东岔道”吗?其实盖洛等人不论向南还是向北再升高100米,占据更高的制高点,就可以东岔道(北京结),九眼楼,耷拉边三顶点一览无余。可惜他们没有最后的冲刺,以至于近在咫尺而错失了北京结和九眼楼,留下了无限遗憾。
从开始登山开始就没有遇到一个人,直到在实心台上拍照片的时候,听到山下由远及近的说话声。须臾一老乡带领10几个年轻人上来,他们走的正是当年盖洛登山的道路,老乡说要带他们上九眼楼去。老乡惊异于我只一个人,很郑重地告诫:“这里有山猪啊,山猪急了也会吃人的。”我比划着登山杖说:“不怕,山猪不就是野猪吗,我可以用棍子赶它。”
1:50返程下山。嘴上说不怕,但山猪的影子还是在眼前晃悠。甚至看到一块黑色的石头,都疑似山猪。联想到城友小拖和大道曾经在这一带目睹比山猪还厉害的“山猫”(很可能是猞猁),于是便更加紧张。拿出备机DC设定到短片录像模式,如果遇到山猪,就拍录像,即便挂了,也留下北京近郊发现“山猪”的视频,这样别人就不会说我是“周老虎”。同时录像可以留下“遗言”,比方骨灰撒到什么地方,当然是撒到长城边了。嗯,还是撒到龙泉峪去吧,和长城笨笨作伴……。一路胡思乱想,一根山猪毛也没看到,就到了公路,看表才2:20,半个小时就跑下来了,全亏山猪在后面催的紧啊。
2008年11月初稿
独自一人上山寻找W.E.盖洛语境中的“东岔道”,今日之北京结。2008年11月,在W.E.盖洛寻访长城东岔道整整100年之后,我站在F,詹能斯挥笔作画的地方。
与W.E.盖洛世纪约会
空谷寂静,只有鸟儿偶然飞过,山林中远处似传来骡马嘶叫,或许那是盖洛带着他的小队,正在向西大墙走来。人马渐近,果然是盖洛一行。盖洛首先惊异于我手中的数码相机,摆弄着爱不释手。他可能在想,如果在他那个时代有这样小巧的相机,就可以游历更多长城关口,拍摄更多的长城照片。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代,自己的使命。
我很遗憾地告诉盖洛,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看不到东岔道的。盖洛大惊失色,詹能斯插进来问:“你是说我画的也不是东岔道了,那怎么可能呢?”。我回答:“是真的,这样吧,咱们一起沿长城再走一段,看看真正的东岔道,我们现在叫它北京结”。于是盖洛、詹能斯和我一起向南攀登,经过一段残破的城墙,到达一座名叫接次墩的烽火台。“接次墩者,昌镇与宣镇之接界也。墩以南属昌镇,墙高而厚,石脚砖顶,久称长城。惟墩以北……墙卑且薄,更多倾颓。”盖洛若有所思,而他可以欣慰的是关于接次墩的资料是他的一位同胞alun在浩瀚的中国古籍中查到的。接次墩以北属于宣镇长城,长城直达九眼楼。接次墩以南则属昌镇,城墙发生明显变化,完全是条石砌成,还带有垛口,这就是西大墙。登上西大墙最高点向南望去,雄伟秀丽的北京结出现在眼前。我对盖洛说:那就是您梦想中的“东岔道”,我们管它叫“北京结”。盖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我留下的长城密码你们都破译了吗?”盖洛问我。我告诉他:“前库岭、道端口、北环线、五台山北、黄河东岸……全破解了”。“太神奇了”盖洛打了一个口哨:“那么还有多少照片上的长城没找到?”“只剩4张了,但我们可能永远失去了那些长城”。“别灰心,祝福你们,或许还有希望,找到的时候一定告诉我一声”。“一定”!
该说再见了,马蹄声在山间再度响起,渐行渐远。看着盖洛和詹能斯远去的背影,我想起刚刚在北京举行过的2008年夏季奥运会开幕式上刘欢和莎拉布莱曼演唱的主题歌《我和你》:“我和你心连心/同住地球村/为梦想千里行/相会在北京……”。言以明志,在未来世界,长城作证:我和你,来过这里。
2008年11月初稿
接次墩,昌镇长城与宣镇长城的真实分界点张保田摄 2009年10月
中国长城学会理事、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
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红色基因杰出传承者
中国文物 北京市文物局最美长城守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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