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应该已经不需要介绍了,但无论如何我都要介绍一下。他参与了第一款被广泛使用的图形 络浏览器 Mosaic的编写,在我看来,这一点让他成为互联 的发明者之一。他和别人一起创立了 Netscape 等多家公司。他还跟Ben Horowitz一起创办了风险投资公司 Andreessen Horowitz,也就是 A16Z,这是美国最大的风险投资公司之一。最近他还推出了一个叫做Future的媒体刊物,偶尔会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想法。
自打十几岁的时候,安德森就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在当时,Netscape Navigator仿佛为我打开了这个世界。我之所以来到加州,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能认识像他这样的人。现在我们已经很熟了,他还是我的博客的订阅者!我一直都很喜欢跟安德森交流,因为他总是充满乐观,并且能够用具体的知识来支持这种乐观——既有对具体细节的了解,也有对各种思想流派的广泛理解。很多人都会告诉你未来有着令人惊讶的可能性;但安德森会准确地告诉你,是什么样的可能性,以及为什么有这种可能。
在随后的采访中,我给安德森发了一份问题清单——里面列出了是个问题,话题涉及自动化、美国的体制、 交媒体、与大洋彼岸的竞争、加密货币、风投行业未来等等。以下是他的回答。
N.S.:早在 2020 年 4 月的时候,你曾写过一篇广为传阅的文章,名字叫做《建设的时候到了》(It’s Time to Build),你的看法主要是认为这场疫情暴露出美国的众多机构和行业存在严重的功能障碍,我们需要建设新事物来摆脱这种常态。对此我非常认同。我的问题是:你觉得我们需要建设的优先事项是什么?该由谁来建?
M.A.:自从我写了《建设的时候到了》(It’s Time To Build)的 15 个月以来,有三大事件占据着主导地位:一是新冠疫情、全球几乎所有的公共部门遭遇了系统性失败,以及私营部门在帮助我们大家共同熬过这场疫情方面取得的显著成功。
所以好消息是,尽管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地方的公共能力都出现了明显的缓慢崩溃,但即便在面临相当大的压力的情况下,私营部门能够而且也确实撑住了局面。
现在,老天都知道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建设。首先,这里以及全球的大部分地区还没有达到收看本次访谈的精英读者所期望的那种生活水平的显著提高。不妨审视一下美国梦的三个主要标志,或者说得更泛化一点,中产成功的三个标志——也就是住房、教育和医疗保健。你曾经详细描述过成功的这三个标志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我认为这三方面的赤字提出的已经不仅仅是人怎么生活,经济如何运转的问题了。你对此认同吗?
住房、教育和医疗保健,这些议题每一个都非常复杂,但它们的共同点是价格飞涨,而且背景是技术已经压低了大多数其他产品和服务的价格。(见下图。)我认为我们应该在下一个十年建设出打破这些价格曲线的新技术、新企业以及新行业——其实是要逆转它们,并让实现美国梦的这三个主要标志对普通人来说变得越来越容易。我很自豪我的风险投资公司在所有三个领域都有令人兴奋的创业投资,但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希望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使命。
住房、教育和医疗保健:压在中产头上的三座大山
N.S.:到目前为止,技术乐观主义一直是我的博客主题之一。我不得不说,其中的部分态度来自于多年来跟你的交谈!现在你仍然对技术不远的未来感到乐观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应该感到最兴奋的是哪种技术?
M.A.:我对技术的未来非常乐观,至少对可以由软件驱动创新的领域非常乐观。自从我写了《软件蚕食世界》之后已经过去了十年,时至今日,我在那篇文章所阐述的观点甚至更加正确了。软件仍将继续蚕食世界,而且会持续数十年,这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我会解释一下原因。
首先,大家对软件有一个普遍的批评,认为软件是虚的,在现实世界没有物理形式。比方说,软件不是房子、学校或医院。从表面上看着当然是对的,但这种看法忽视了一个关键点。
软件是撬动现实世界的杠杆。
有人写了代码之后,突然之间,在乘客和司机之间就能够协调出一种全新的现实世界的交通系统,我们称之为Lyft 。有人写了代码之后,突然间在房东和租客之间就协调出一种全新的现实世界的房地产系统,我们称之为AirBNB 。有人写了代码之后,我们就有自动驾驶的汽车,自动飞行的飞机,以及告诉我们是健康还是生病了的手表。
软件是我们现代的炼金术。艾萨克·牛顿一生当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尝试把一种基本元素,也就是铅变成一种有价值的材料——金这件事情上,但他没有能够取得成功。但软件就是一种炼金术,它把字节变成了由原子执行以及执行到原子身上的动作。这是我们所拥有的最接近魔法的东西了。
因此,我们不要觉得好像不用原子的形式去建设就感觉像失败了一样,而是应该尽最大可能努力地去仰仗软件。现实世界的任何地方,但凡有软件触及到,那里都会变得更好、更便宜、更高效、适应性更强,对人更好。对于迄今为止在现实世界当中软件渗透程度最低的地方——比方说在住房、教育和医疗保健等领域,这一点尤为正确。
N.S.:最近你至少投资了两家公司,其中包括Clubhouse 和Substack ,这两家都是新一波的 交媒体的一部分。Discord 也可能是这股浪潮的一份子。为什么是现在?Twitter、Facebook、Instagram以及YouTube 等“旧的 交媒体”缺少了什么?这些新的 交 络又有什么改进?
M.A.:其实重点并不是说旧势力缺了什么。这更多是沟通作为大家所做一切的基础的重要性,以及我们如何为大家的沟通、协作和协调打开了新的大门。就像软件一样,大家往往会对通信技术嗤之以鼻甚至蔑视——但是,如果你去比较一下任何人单打独斗能做成什么,当我们作为一个群体或者 区、公司乃至国家的一员时可以做到的事情时,毫无疑问,沟通构成了全世界上几乎所有进步的支柱。因此,提高我们的沟通能力至关重要。
Clubhouse就是雅典市集的复活,而且是全球性的。我可不是开玩笑。全世界任何人想要聚在一起讨论东西时,Clubhouse是他们第一个想到要去的的地方——这不是比喻,我就是这个意思。在这个以文本技术为主的世界里,大家一瞬间对参与到 上的口头交流所迸发出来的热情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不管是 5000 年前围坐在篝火旁,还是今天在指尖的app上,成群讨论都具有永恒的意义。
Substack则是在互联 上已经缺失了 30 年的一种知识性创造力的商业模式。我对此感到非常兴奋。Substack算不上新的沟通形式。实际上,这是互联 沟通的原始形式——书面文章,IETF的RFC(Request for Comments,请求评论),新闻组,邮件群发,博客文章。但是直到现在,你仍然没法靠在线写作来获得 酬,但现在突然之间就可以了。这种变革性有多大我认为很难想象。
Substack催生了大量否则永远也出现不了的高质量作品的出现——在一个迫切需要这样的作品的世界里,提高了思想与话语的层次。由于 纸和电视等分发技术存在的技术限制,很多传统媒体会让令你变蠢。而Substack则是让你变聪明的东西的利润引擎。
NS:你说过的最出名的话也许是 “软件正在蚕食世界”了。这一点在未来十年左右的时间里会怎么体现呢?人工智能会导致整个商业模式自动化吗?那些试图用软件修补自己现有运营和尚工业模式的旧公司,会不会像我的朋友Roy Bahat所相信的那样,被那些一开始是软件公司,然后渗透到传统市场的新公司击败?还是说是另一种局面?
MA:我的“软件蚕食世界”其实在商业上分为三个阶段展开:
产品从非软件(彻底或击败)转变成软件。音乐光盘变成了 MP3,然后是流媒体。闹钟从摆在床头柜的实体装置变成了手机上的app。汽车从弯曲的金属件和玻璃变成了包裹在弯曲金属件和玻璃里面的软件。
这些产品的制造商从制造或媒体或金融服务公司(彻底或基本)变成了软件公司。它们的核心能力变成了开发和运行软件。当然,这是一种跟他们过去所做截然不同的学科和文化。
随着软件重新定义了产品,并假设竞争市场不受垄断地位或规制俘获的保护,行业竞争的性质会发生变化,直到最好的软件胜出,而这意味着最好的软件公司将获胜。最好的软件公司有可能是既有企业,也可能是初创公司,谁开发出最好的软件就是谁。
我的合伙人 Alex Rampell曾经说过,既有企业和软件驱动型初创企业之间的竞争是“一场初创企业与既有企业比速度的竞赛,前者要获得分发,后者想实现创新”。既有者带着巨大的优势出发,它的客户群和品牌都是现成的。但是现在软件初创公司也有了一个巨大优势,那就是一种支持从一开始就开发软件的文化,它不需要去适应那种为了弯曲金属件、纸张整理或者录音电话而打造的旧文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怀疑大多数既有者能不能适应。文化的转变太难了。优秀的软件人员往往不想到文化没有针对自己进行优化的既有者那里工作,在那种地方他们说不上话。事实证明,在很多情况下,建立新公司比尝试改造旧公司反而更容易些。我曾经以为随着世界慢慢适应软件,时间会改善这一点,但这种模式似乎正在加剧。要想了解既有者对软件的重视程度,前100名高管和经理里面拥有计算机科学学位的占比会是一个很好的测试。对于典型的科技型初创公司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是 50-70%。而对于典型的既有者来说,答案大概是5到7%左右。这在软件知识和技能方面是一个巨大差距,而且你会看到这一出每天都会在很多行业上演。
至于人工智能,作为一名工程师,我自己很难做到像很多观察家那么的浪漫。人工智能——或者,用更乏味一点的术语来说,机器学习——是一种非常强大的技术,在过去十年我们见证了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爆发式的创新,而且这些创新正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现实世界当中。但它仍然只是软件、数学、数字;机器并没有产生自我意识,天 并没有出现,计算机仍然在遵照我们的指示。所以说,AI/ML 仍然是大家使用的工具,而不是可以取代人类的东西。
关于计算机科学的诞生,有个故事很出名。说的是在 1940 年代初期,计算机之父艾伦·图灵与信息论之父克劳德·香农一起在 AT&T 高管餐厅共进午餐。图灵和香农就思维机器的未来展开了辩论。双方的争论越来越激烈,然后图灵站了起来,把椅子向后一推,大声说道:“不,我对开发强大的大脑不感兴趣!我追求的不过是个平凡的大脑,跟AT&T 总裁的差不多。”
我对 AI 的看法也是这样——先声明啊,AT&T 的总裁是我朋友,其实他非常聪明。我怀疑“人工智能”是对这种技术错误的设定;Doug Engelbart所谓的“增强”也许要正确些,所以不妨考虑下“增强智能”。增强智能让机器成为人类更好的思想伙伴。在思考技术和经济影响时,这个概念会更清晰些。在一个增强智能快速扩张的世界里,我们应该看到的是跟失业的反乌托邦相反的未来——生产力增长、经济增长、新就业的增长,还有工资的增长。
我认为这正是我们所看到的。值得记住的是,在还没发生疫情的仅仅 18 个月以前,我们还在经历着 70 年来最好的经济状况——工资上涨、低失业率还在不断下降,以及接近于零的通货膨胀。尽管电脑无处不在,但经济给低技能和低收入人群带来的改善甚至超过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们 会当中最弱势的群体——那些甚至连高中学历都没有的人——他们的失业率还是跟以往一样的低。这样的情形远非自动化驱动的反乌托邦。事实上,这是三个世纪以来机械化和计算机化不断提高所带来的回 。随着经济逐渐从疫情当中复苏,我预计这些积极趋势仍将继续下去。
N.S.:说到软件蚕食世界,我一直都在写,我说互联 真正的生产潜力才刚刚开始发力,疫情最终会推动我们开发出更多的生产的分布式系统——就像一个世纪以前电力让工厂从单传动系统切换成多个独立供电的工作站一样。你觉得这种看法基本正确吗?你是不是看到会有更多的工作远程化,以及/或者不同公司之间的商业运营会变得更加碎片化?
M.A.:我认为这种看法是正确的。
首先,这场疫情对于重组来说是一次终极的掩护——我的朋友兼前首席财务官 Peter Currie 曾经称之为“背后绕球跳步上篮”(shake and bake)。对于每一位CEO 来说,这是一次机会。这些CEO过去曾经希望做提高效率和效能的各种事情——从基本的人员规模调整和重组,到改变分支机构分布,乃至于退出已经陈旧的业务线——但是因为这些做法会带来太多的颠覆而做不成。但不管怎样,颠覆正在进行,所以现在不妨就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一切。
其次,远程办公所带来的正面冲击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当然了,远程办公还不完美,也有它的问题,但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我交流过的几乎所有CEO 都对它的实施效果赞叹不已。远程办公是在疫情的极端压力下做起来的,因为禁闭给人类带来了各种影响,小孩没法上学,大家没法见到自己的家人朋友。远程办公甚至在疫情之后运作得更好了。不同形态、规模、类型的公司都在重新调整自己对地理足迹的假设,岗位安排在哪里、员工在哪里、办公室应该怎么配置,以及还要不要办公室,这些都要重新考虑。
综合上述因素,未来 5 年之内我们可能会目睹生产力出现大幅增长。在我看来,这种生产力的增长是有力论证“咆哮的 20 年代”的关键,也就是未来几年我们将再度看到美国出现惊人的经济繁荣,甚至跟2009-2020年间已经令人难以置信的繁荣相比也是如此。这件事虽然还不确定,但我认为是有可能的(possible)——甚至很有可能(likely)。
第三,这不仅仅是公司运营方式会发生巨大变化,个人生活和工作方式也会发生巨大变化。对于主要跟他人合作以及/或者通过屏幕干活的任何人来说——这种劳动力的占比会逐年增多,而且大多数都是拥有大学学位的人——这是一个重新思考的机会,从要追求什么样的职业生涯到,到该为什么样的雇主工作,乃至于住在哪里,怎么生活等等。在员工和老板的推动下,我们已经看到大型科技公司的岗位流失率大幅上升,我预计随着大家为后疫情时代的新选择重新设定自己的生活,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下去。其中最大的变化是你住的地方可以不是你工作的地方,但除此之外,我认为很多人可能会选择过一种非常不一样的生活——比方说,形成新型的意识 区。(编者注:根据维基百科,意识 区,又叫共识 区,意愿性 区,是一种 区聚落,根据团体凝聚力与团队合作而形成。这类 区居民往往拥有类似的 会,政治,宗教与灵性的理念,以另类生活方式共同生活。)
事实上,在过去,大多数雇主由于地域的限制而没法雇到最有潜力的员工,但现在他们可以了——人才实际上可能并没有做到公平地分配,但人才的分布肯定要比企业和员工所能利用的程度要广得多——但现在突然之间,全世界的雇主和雇员之间就有机会进行有效得多的匹配了。
在上述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美国和世界各地的潜在经济增长潜力就会得到极大的释放。更多的人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更大的消费能力创造出更多的需求,会创造出更多的新产业和企业,带来更多的就业增长和工资增长……我不想预测未来只有晴空万里,但积极场景可能已经被低估了。
N.S.:近年来你对加密领域的兴趣越来越大。在讨论得比较火的话题当中,关于加密有哪些很酷的东西还没有得到足够的强调的?
M.A.:加密货币会让人想起盲人摸象那则寓言的主题之一,关于它的机制和意义,有太多的东西可以诠释,你可以用很多种不同的方式来做出解释,你可以抓住其中的一部分或另一部分来提出任何你想要的观点。比方说,很多人抓住了货币的部分,要么把它美化成一种将人类从民族国家之中解放出来的新型货币体系,要么就是把它看作是对经济稳定和政府征税能力的威胁。所有这些观点都很有趣,但我认为这些看法均忽视了一个更加根本的观点,也就是加密代表了技术以及世界运作方式的架构性转变。
这种架构性转变叫做分布式一致性(distributed consensus)——让 络当中众多不受信任的参与者形成一致性和信任的能力。这是互联 此前从未有过的东西,但现在有了,我认为我们需要 30 年的时间才能做完因此我们可以做到的所有事情。货币是这个想法最简单的应用,但我们要看得远一些——理论上,我们现在可以开发出互联 原生的合同、贷款、保险、现实世界资产的所有权、独特的数字商品(所谓的非同质化代币或 NFT) 、在线的公司结构(比方说数字自治组织或 DAO)等等。
还要考虑这对激励措施意味着什么。直到现在,人力的在线协作还是要么照搬现实世界的企业规范——就是公司建了一个 站——要么就是像 Linux 这样跟金钱没有直接挂钩的开源项目。有了加密之后,现在可以为在线的协作型工作建立成千上万种新的激励体系,因为加密项目的参与者可以直接获得 酬,现实世界的那种公司甚至都不需要存在了。尽管开源软件开发非常的伟大,但愿意为了钱而不是免费做事情的人要多得多,突然之间,做所有这些事情都变得可能了,甚至变容易了。同样地,干完这一点影响到的事情需要 30 年的时间,但在大家的工作方式和获取 酬方式方面这会成为文明级的转变,我认为这种看法算不上疯狂。
最后,彼得·泰尔(Peter Thiel)还得出一个意义深远的观察,他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工智能属于左派思想——中心化的机器自上而下做出决策——但加密属于右派思想——众多分布式代理、人类与机器人自下而上做出决定。我认为这种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从历史上看,就像任何创意领域一样,科技行业一直是左派政治占主导,这就是为什么你会看到今天的大型科技公司跟民主党的关系会纠缠不清的原因。加密可能代表了一种全新的技术类别的诞生,这种相当右翼的技术会更加激进地去中心化,而且更加适应企业家精神以及自由自愿的交换。如果你像我一样,相信这个世界需要多得多的技术,那这就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想法,在技术世界可以做的事情上面会出现阶梯函数级的增长。
N.S.:A16Z 以在风险投资领域的创新、为旗下投资组合公司提供更广泛的服务以及成为注册投资顾问而著称。你认为未来几年风投公司会探索哪些方面的变化?会不会有些变得跟私募股权公司或银行有点类似?会不会出现全新的商业模式?
M.A.:关于什么是风险投资,有一个很古老的东西——泰勒·考恩(Tyler Cowen)用了“项目评估”这个词,项目评估就是对人和想法的众多可能的配置进行分类整理,然后挑选出其中的一些用金钱和努力予以支持,以创造出某种重要的新东西的过程。风投的这个想法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前的捕鲸业。在当时,独立的金融家会为船长和船只提供资助让他们去捕鲸——据说这就是“附带收益”(carried interest)这个词的起源,其最初的意思是船只所运送并为船长和船员所保留的鲸鱼的份额。几个世纪以来,许多类型的大规模风险项目反复上演着同样的“项目评估”模式,从普利茅斯殖民地等殖民定居点,到音乐/电影/电视项目,再到全球最大的私募股权交易,莫不如此。
但是当然了,风投也有一些非常新的东西——我们为全球最前沿的想法和项目提供资金,为技术使能的全新概念提供资金。我们资助的创始人往往会打破陈规,创造出大家认为不可能的新模式。这其中就包括了我在前面讨论过的众多前沿的加密思想,这些想法当中有很多假设的都是一种跟典型的股份公司截然不同的产业组织形式。
也就是说我们处在非常新和非常旧结合到一起形成的漩涡之中。风投本身当然有可能被卷进这个漩涡,然后从另一面摆脱出来之后也许已经彻底变革,事实上,这正是某些最聪明的加密专家的预测。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可以取代人工对所有的潜在项目进行分类筛选,然后投下大赌注。这会是罗伯特·米歇尔斯(Robert Michels )所提出的挑选、组织和资助风险企业的寡头铁律吗(不管涉及的哪一种技术)?我不确定,也许吧。
言归正传,我越来越关注的是,我们能不能打破我所谓的技术项目融资和扩充的“小男孩/大男孩”模式。“小男孩”是让新企业腾飞的硅谷生态体系;“大男孩”是在IPO之间及之后让企业扩张的纽约和股市、投行以及对冲基金组成的华尔街世界。也许是时候让作为地理位置、人际 络以及理念的硅谷在经济扮演更重要的角色了,应该让硅谷一路把初创企业带大,而不是把它们交给字面意义和隐含意义都位于另一个海岸的专业人士,因为他们未必像我们那样理解和重视它们。情况怎样得走着瞧······
NS:我还记得 1996 年的时候曾经读过一篇关于你的文章,那是在我父亲PC 的 Netscape Navigator上面。当时你还有头发!不管怎样,你多少成为了 90 年代的偶像,那段时间对我还有互联 来说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所以我想问的是:1990 年代技术人员的梦想是怎么实现的?梦想的浪花又是如何遭遇了现实的岩石的撞击?回顾1990年代,我们应该如何铭记那个时代,那个时代又有哪些思想值得坚持?
M.A.:我们做到了!梦想成真了;一切都奏效了。现在我们是the dog that caught the bus(达成目标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的人)。我们要对这该死的公共汽车做点什么呢?
想想我们已经做了什么。现在有 50 亿人的兜里都装有联 的超级计算机。全世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创建 站发布任何内容,可以跟任何一个人或所有人进行交流,几乎可以访问任何曾经存在过的信息。大家的生活、工作、学习和恋爱几乎都是在 上进行的。实际上,1990 年代的愿景几乎所有的组成部分都已成真。
但是,但是。就像宝丽来的创始人埃德温·兰德(Edwin Land)曾经说过的那样:“我没说你们都会幸福。你会不开心——但那种不开心会以新的、令人兴奋以及重要的方式出现。”
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开心?我认为是因为技术行业从开发别人挑选和使用的工具——操作系统、数据库、路由器、文字处理器和浏览器,变成地球上几乎所有重大的 会和政治辩论和争执的中心,几乎只用了一步。
对此我们可以用这样一种思考方式,那就是我们从海盗变成了海军。大家年轻气盛好斗的时候喜欢海盗,但没有人喜欢像海盗一样做派的海军。今天的科技行业很像做派像海盗一样的海军。
另一方面,没有海盗的海军未必就很棒——那会是一种阻止新思想和新活动形成的压制力量,一种导致创造力消亡的全球性正统观念和规则——而这会为新一代的海盗创造机会和需求。
马基雅维利在《论李维》(Discourses)中强调了国家需要回归本源,回到它最初的创始理念,在随后更黑暗的时代寻找复兴。我认为同样的原则也适用于公司和行业。我认为我们应该重新去审视技术行业的创始理念——那当然是 1990 年代约翰·佩里·巴洛 (John Perry Barlow) 的《 络空间独立宣言》(A Declaration of the Independence of Cyberspace),以及蒂姆·梅 (Tim May) 的《密码书》(Cyphernomicon)——但也包括 1950 年代和 1960 年代的道格·恩格尔巴特(Doug Engelbart)和泰德·纳尔逊 (Ted Nelson), 1920 年代的 David Sarnoff 与 Philo Farnsworth,1890 年代的 爱迪生(Thomas Edison) 和特斯拉( Nikola Tesla),甚至也包括 1500 年代的达芬奇。我认为,我们应该把所有那些时代尚未实现或还没有完全实现的想法,看作是虽然没丢但也还没找到的东西。
NS:我们再来谈谈中国。我们对彼岸在高科技出口方面(至少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遥遥领先于我们究竟应该担心到什么程度?我们应该担心他们在 络技术或无人机方面占据的主导地位吗?还是应该担心他们大力推进半导体行业和人工智能?如果我们应该担心的话,美国又应该如何应对?
MA:这一方面是种传统,另一方面又是个谜题,跟我们有靠惩罚自己来让自己感觉良好的倾向有关。我的意思是:一方面,中国发展成为技术创新强国对世界是有利的,因为新技术往往没法囤积;新技术本质上属于思想,而思想往往会扩散并被广泛采用。经济学家威廉·诺德豪斯(William Nordhaus)很久以前就表明了,新技术创造出来经济盈余大部分都不是发明者所得,98% 都是被更广泛的世界捕获了;我认为这显然不仅适用于发明家或公司这个层面,也适用于国家这个层面。美国创造出来的思想让全世界都变得富有了很多,我认为中国创造出来的思想也一样。
NS:如果希望你给今天的一位聪明的 23 岁的美国人提供一点建议,职业方面的建议的话,你会怎么说?
MA:不要追随你的激情。我是说真的。不要追随激情。你的激情有可能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愚蠢,都要没用。激情应该是你的爱好,而不是你的工作。那玩意儿你有空的时候再做。
相反,要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想办法做出贡献。找到经济当中最热门、最有活力的部分,并弄清楚怎么才能做出最好的,最大的贡献。让自己对周围的人、客户和同事有价值,然后每一天都努力去提高这种价值。
有时会你会觉得所有那些令人兴奋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前面似乎已经没有路了,技术的历史已经终结,除了维持现有的东西之外已经没什么可做了。这只是想象力的失败而已。事实上,情况恰恰相反。我们周围全都是腐朽的既有企业。这些旧势力需要被新技术取代。让我们开始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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